赵天纵啧了一声,折扇敲着掌心:
“江白,你这眼神是把她当阿月的影子了?”
江白猛地回头,眼神狠戾:
“闭嘴!”
“我闭嘴?”
赵天纵冷笑。
“刚才是谁差点对着假人动手?黎新要是真想当替身,早在冰狱就用逆锻光翼模仿阿月的藤环了!”
这话像重锤砸在江白心上。
他确实见过黎新光翼变幻形态,却从未有过一丝像藤环的弧度。
运输舰残骸的阴影里,周通啃着能量棒冷笑。
通讯器里二长老的声音带着赞许:
“做得好,再逼他们一把。”
“放心。”
周通看着屏幕上江白和黎新之间的低气压。
“下一步,就让这位太初执宰尝尝,亲手推开在意的人的滋味。”
源火永恒号的舱室里,黎新正用寒玉髓淬炼银簪。
江白推门进来时,她头也没抬。
“混沌源液的位置确认了,在陨石坑底层。”
他尽量让语气平淡。
“周通可能布了……”
“你自己去吧。”
黎新打断他,银簪划破指尖,血珠滴在簪头。
“或者跟你的阿月虚影去。”
江白的喉结滚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黎新终于抬头,眼底没有波澜。
“但你刚才眼里的光,骗不了人。”
她起身掠过他身边,擦肩而过时,江白闻到她发间的草药香,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落石镇见她时的样子。
那时她也冷,却没像现在这样,浑身带刺,拒人于千里之外。
舱门合上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江白心上。
他看着空荡荡的舱室,第一次觉得万锻归一杖沉得离谱。
舰桥外,赵天纵的舰队正围着陨石坑布防。
他看见黎新独自走出舱门,光翼泛着冷光,突然觉得江白这蠢货,是真的把事搞砸了。
“黎新姑娘!”
他冲过去,折扇指向陨石坑。
“周通那杂碎肯定在下面埋了东西,我陪你去!”
黎新瞥了他一眼,没点头也没拒绝,径直走向登陆舱。
赵天纵跟上的瞬间,瞥见江白站在舰桥窗口,身影落寞得像块礁石。他嗤笑一声,转身追上黎新:
“跟那种分不清真假的笨蛋置气,不值当。”
陨石坑底层的混沌源液泛着幽蓝,周通藏在暗处,看着屏幕上分开行动的三人,舔了舔嘴唇。
“好戏,才刚开始。”
他按下手中的按钮,坑壁突然合拢,将黎新和赵天纵困在中央,而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正对着江白的方向。
江白攥着那瓶赵天纵塞给他的“凝神露”。
站在黎新舱门外,指节叩门的瞬间,门内突然传来器物碎裂的脆响。
他推门而入时,正撞见黎新背对着他,满地都是寒玉髓的碎片。
那是她准备用来稳固逆锻血脉的材料。
而舱壁的光屏上,赫然映着假阿月的虚影,藤环正缠绕着一颗濒死的自锻星核,与记忆中阿月牺牲时的场景重合。
“你来了。”
黎新转过身,眼底没有泪,只有一片冰封的死寂。
“是来告诉我,她又‘活’过来了吗?”
江白喉结滚动,刚要将凝神露递出,舱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
假阿月飘了进来,藤环化作光带缠向江白的手腕,声音带着哭腔:
“江白,我好疼,我好疼啊!”
那触感、那语气,逼真到让江白浑身一僵。
他下意识想回握,却在瞥见黎新骤然收缩的瞳孔时猛地顿住。
“别碰他!”
黎新的逆锻光翼突然炸开,红光将假阿月震退三尺。
“你到底想装到什么时候?!”
假阿月的虚影晃了晃,竟渗出金色的血珠,与阿月当年被熵寂之主击中时流出的灵血一模一样。
江白的呼吸瞬间急促。
这细节,除了他和阿月,绝无第三人知晓。
“你看,她在流血。”
江白的声音发颤,目光死死盯着那抹金色。
“万一……万一她真的……”
“够了!”
黎新突然笑出声,笑声里裹着碎冰。
“在你心里,我永远是那个可以被随时替代的人,对吗?”
她的指尖划过眉心,那里曾因与阿月容貌一致而被江白凝视过无数次。
此刻,那片肌肤却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逆锻血脉因情绪剧烈波动而开始反噬。
江白这才惊醒,想去扶她,却被黎新挥手打开。
她踉跄着后退,光翼扫过舱壁,硬生生犁出三道深痕:
“江白,我黎新的血是热的,魂是真的,不需要靠模仿谁来讨你多看一眼!”
假阿月趁机再次扑上,藤环直指黎新后心。
江白的万锻归一杖终于出鞘,却在杖尖触及虚影的刹那偏了半寸。
他怕这一杖下去,会彻底斩断那丝“万一”的可能。
就是这半寸的犹豫,让黎新彻底寒了心。
她看着江白杖尖悬在假阿月颈侧的模样,突然撕下腰间的锈锤徽章掷在地上:
“这自锻者的身份,我不要了!”
徽章落地的瞬间,假阿月的虚影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江白护在黎新身前,却听见身后传来破空声。
黎新竟直接撞开舱门,逆锻光翼裹着血色冲了出去。
“黎新!”
他转身去追,却被假阿月死死缠住。
虚影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不属于阿月的诡异笑容。
舱外,赵天纵正提着周通的衣领过来,见状怒吼:
“江白你个蠢货!那是周通用‘忆魂晶’造的孽障,里面掺了阿月的真灵残片才这么像!”
周通被踩在地上,嘴角却咧到耳根:
“太初执宰连真假都分不清,还护着个虚影,黎姑娘,你看清楚了吧?”
江白这才注意到,假阿月的藤环根部,藏着一丝极淡的周字徽记。
他的万锻归一杖轰然砸下,虚影在金光中惨叫着消散,露出里面一枚正在燃烧的黑色晶体。
而黎新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星域的紫雾深处。
赵天纵一脚踹在江白膝盖上:
“还愣着?她的逆锻血脉快压不住了!”
江白跪在满地寒玉髓碎片中,掌心的凝神露早已被捏碎。
那瓶能安抚灵脉的药液,此刻正顺着指缝滴落,像极了黎新刚才看他时,眼底碎掉的光。
紫雾尽头,黎新捂着心口疾飞,逆锻光翼的边缘开始变得透明。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不能再回头。
那个连自己心意都分不清的男人,不配让她赌上血脉去等。
暗处,周通的通讯器里传来二长老的笑声:
“做得好,把黎新逼到绝路,江白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周通舔了舔嘴角的血:
“等着吧,好戏还在后面。”
他望着江白疯了似的冲进紫雾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得色。
让太初执宰亲手推开自己的软肋,这可比直接杀了他有趣多了。
紫雾中突然射出三道熵寂毒箭,直指黎新后心。
赵天纵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用后背硬生生挡下攻击,黑袍瞬间被腐蚀出三个血洞,露出森白的骨茬。
“赵天纵!”
黎新的逆锻光翼骤然收拢,红光死死裹住他不断渗血的伤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撑住!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混沌源液!”
江白赶到时,正撞见黎新将赵天纵半抱在怀里,侧脸贴着对方的额头,专注得仿佛整个星域只剩下他们两人。
那画面像根刺,扎得他灵脉一阵翻涌。
“让开。”
江白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万锻归一杖在地面划出火星。
“我来带他走。”
黎新没理他,指尖凝聚的红光越来越盛:
“他伤在灵脉,混沌源液是唯一的速效药。”
赵天纵咳着血笑了,抓住黎新的手腕喘气:
“别管我,周通那狗东西在源液里下了药。”
话没说完,地面突然塌陷,藏在坑底的熵寂地雷同时引爆。
江白第一时间将黎新拽到身后,万锻归一杖撑起防护罩。
但他的余光,却死死盯着黎新刚才护在赵天纵心口的手。
就是这瞬间的分神,一道暗紫色的毒刺从防护罩的缝隙钻了进来,精准地扎进赵天纵的丹田。
“不!”
黎新的尖叫撕破紫雾。
赵天纵的身体猛地抽搐,原本还有起伏的胸膛瞬间平坦下去,只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眼瞳开始涣散。
“江白!”
黎新猛地回头,逆锻光翼染上血色。
“你刚才在看什么?!”
江白这才看清那毒刺上的周字徽记,心脏骤然缩紧。
他想解释自己只是。
只是被那画面刺得慌神,却被黎新眼中的恨意钉在原地。
“你是不是巴不得他死?!”
黎新的声音发颤,指尖凝聚的红光狠狠砸在江白胸口。
“就因为我护着他?就因为他比你坦荡?!”
江白被震得后退三步,灵脉翻涌着说不出话。
他确实嫉妒,嫉妒赵天纵能让黎新毫无顾忌地流露担忧,嫉妒自己连一句道歉都堵在喉咙里。
可他从没想过要赵天纵死。
“他还有救。”
江白攥紧万锻归一杖,杖尖指向陨石坑深处。
“混沌源液能逼出毒刺,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
黎新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小心翼翼地将赵天纵抱起来,逆锻光翼的红光彻底包裹住两人。
“从现在起,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转身时,光翼故意撞开江白,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那力道里的决绝,比任何狠话都更伤人。
江白僵在原地,看着黎新抱着赵天纵的身影消失在紫雾尽头,万锻归一杖的杖身第一次出现裂痕。
他知道,有些东西,在毒刺扎进赵天纵丹田的那一刻,就彻底碎了。
远处的运输舰里,周通正舔着指甲上的毒液冷笑:
“二长老,赵天纵丹田被毁,黎新恨透了江白,咱们下一步。”
通讯器里传来阴恻恻的笑声:
“把赵天纵的‘死讯’散出去,再让那个假阿月,去给江白‘报喜’。”
紫雾深处,黎新将赵天纵平放在一块寒玉床上,指尖的红光一点点渗入他冰冷的身体。
赵天纵的睫毛颤了颤,气若游丝地抓住她的衣角:
“别怪他。”
黎新没说话,只是将自己的逆锻血脉渡过去一丝,眼底的冰霜却越来越厚。
而江白,仍站在塌陷的陨石坑边,掌心的凝神露早已凉透。
紫雾中,假阿月的身影再次浮现,这一次,他没有再挥杖。
虚影的藤环轻轻搭上他的肩膀,声音温柔得像梦呓:
“江白,你看,她还是选了别人。”
江白闭上眼,第一次分不清,心里那撕心裂肺的痛,是因为失去黎新,还是因为终于承认。
阿月,真的回不来了。
寒玉床上,赵天纵的气息越来越弱,丹田处的紫黑色毒刺竟开始游走,所过之处,灵脉尽数化为焦黑。
黎新的逆锻光翼已泛起灰败,强行渡入的血脉被毒刺不断吞噬,嘴角溢出的血丝染红了赵天纵的衣襟。
“没用的。”
周通的声音从寒玉洞外传来,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
“这‘蚀灵刺’是用熵寂本源炼的,除非有人用自己的器灵根当诱饵,否则神仙难救。”
江白的身影堵在洞口,万锻归一杖的饕餮纹已绷至极限。
他看着黎新苍白的脸,喉结滚动:
“让开,我来。”
“滚!”
黎新猛地抬头,眼底血丝交织。
“你想把他也害死吗?!”
周通在洞外拍着手笑:
“黎姑娘倒是清醒。江执宰,要不你试试?你的器灵根与熵寂同源,说不定真能引出毒刺呢——就是不知道,你舍得自废灵根吗?”
这话像淬毒的针,扎得江白灵脉骤缩。
他的器灵根是自锻道核的根基,一旦自废,不仅修为尽失,连源火永恒号的核心都会崩塌。
“我来。”
黎新突然开口,逆锻光翼化作尖刃抵向自己心口。
“我的逆锻血脉能吞噬熵寂,或许。”
“不准!”
江白和赵天纵同时嘶吼。
赵天纵咳着血,抓住黎新的手腕,气若游丝:
“别傻,我赵家有的是继承人,你活着比什么都强。”
寒玉洞突然剧烈震颤,周通竟引爆了藏在洞顶的熵寂炸药。
碎石如雨落下,江白的万锻归一杖撑起防护罩,却在瞥见黎新为护赵天纵而被砸中的后背时,防护罩骤然偏移。
一块磨盘大的岩石擦着他的肩头砸落,带起一串血花。
“分心了?”
周通的笑声更刺耳。
“江执宰,你现在是不是特后悔?要是早点认清自己的心,黎姑娘也不至于。”
话音未落,黎新突然做出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举动。
她竟将逆锻光翼狠狠刺入赵天纵丹田旁的血肉,红光爆闪间,竟强行将毒刺逼出半寸!
“啊——!”
两人同时惨叫。
赵天纵疼得浑身抽搐,黎新的光翼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江白目眦欲裂,万锻归一杖化作流光,无视周通的偷袭,硬生生将自己的器灵根本源逼出一缕,顺着光翼的缝隙注入赵天纵体内。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