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地面上残留的斑斑血迹,无声诉说着方才的厮杀。
几名侍卫沉默地清理着战场,动作利落而熟练。
他们用随身携带的净水冲洗地面,又以灵力催动微风,将血腥味驱散。
不过片刻,这片山林便恢复了宁静,仿佛方才的激战从未发生。
仙阳收起药瓶,转身走向马车。他的衣袍上沾染了几点血迹,但神色依旧淡漠,仿佛方才的杀戮不过是随手拂去一片落叶。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车窗,声音平静如常:“可以出来用晚膳了。”
车厢内,仙晚意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胃里的翻涌。
她不能退缩。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能再像个闺阁小姐一样娇弱。
她拍了拍胸脯,强忍恶心,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夜风拂面,带着草木的清香,冲淡了鼻尖残留的血腥味。
青杏早已手脚麻利地支起小桌,将李氏准备的食盒一一打开。
食盒内,菜肴依旧新鲜如初——灵米蒸制的饭团散发着清香,酱牛肉片得极薄,卤汁浸润得恰到好处,还有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温热的灵茶。
这些都是李氏亲手准备的,用特制的食盒保存,即便过了两日,也依旧鲜美如初。
仙晚意看着这些熟悉的食物,鼻尖一酸,心中的恶心感渐渐被暖意取代。
母亲的爱,从未远离。
仙阳坐在篝火旁,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递给仙晚意一碗热汤,淡淡道:“喝点汤,压压惊。”
仙晚意接过,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手指,微微一颤。
仙阳的手很冷,像一块寒玉,却莫名让人安心。
她低头喝了一口汤,暖意从胃里蔓延至全身。
夜风轻拂,篝火噼啪作响,山林重归宁静。
这一夜,还未结束。
但至少此刻,他们还能安然享用一顿晚膳。
仙晚意用绢帕轻拭唇角,望着渐弱的篝火开口:\"今夜还要继续赶路吗?\"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青瓷映着火光在掌心投下摇曳的阴影。
仙阳将枯枝投入火堆,爆起一串火星:\"今夜休整。\"火焰在他深潭般的眸子里跳动,\"出了霄国便能用飞行船舱。\"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罗盘,指针正泛着微弱的青光。
仙晚意望着罗盘怔忡片刻。离开国公府后第一次,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正踏向完全陌生的领域。
指尖拂过腰间玉佩——那是临行前母亲系上的避尘玉,此刻却像块寒冰硌在心头。
仙阳看着她被火光镀上金边的侧脸,少女眼中流转的郁色比夜色更浓。
他握剑的手动了动,最终只是将水囊递过去:\"子时三刻轮值,你且安睡。\"
翌日破晓,薄雾中车队如灰色游鱼穿过最后一道山隘。
为首的虬髯侍卫突然勒马,铁甲碰撞声惊起林间寒鸦——界碑上\"霄国\"二字已被甩在身后。
仙阳玄色大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抬手祭出艘玄铁飞舟。
船身浮现的云纹在阳光下流转,舱门开启时溢出的灵气惊得马匹嘶鸣不已。
\"换乘。\"他剑指一点,飞舟悬停在离地三尺处。
那名叫青杏的丫鬟正要搀扶小姐,却见自家主子已利落地跃上甲板,裙裾翻飞如展翅的白鹤。
当飞舟冲破云层时,仙晚意扶栏俯瞰。
曾经困住她的锦绣山河,此刻正如一幅徐徐收卷的画轴。
她忽然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咔\"地松动了,像冰封的湖面裂开第一道缝隙。
仙阳立在船首,余光瞥见少女眼中郁色渐散。
他不动声色地掐诀,飞舟四周的云雾顿时翻涌如浪,将那些未尽的话语与心事都裹进苍茫云海之中。
上界·三十三重天——仙氏主殿「镜花水月居」。
云雾缭绕的仙殿内,琉璃穹顶折射出七彩霞光,殿中央的寒玉床上,仙晚意静静沉睡,面容苍白如雪,唯有眉心一点朱砂印记泛着微弱的光。
林渊——青楸神君,一袭青衣如松,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仙晚意腕间,灵力如丝,探入她的经脉。片刻后,他收回手,摇头叹息:
“毒素已清,但魂体仍陷深度沉睡,转醒的机会……不大。”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凝重。
一旁的白衣男子——太徽神君苏白,眉峰紧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令,冷声道:“你身为青楸神君,执掌生命本源,竟也无法唤醒她?”
林渊抬眸,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苏白,你可是第一重天的太徽神君,论修为,理当比我更胜一筹。”
两人目光相撞,殿内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仿佛凝滞。
“砰——”
殿门被猛地推开,一道赤红身影如火焰般闯入,衣袍翻飞间带起一阵炽热的风。
“要我说,有没有可能仙阳就是为了让仙晚意沉睡。”
沐星辰额间还带着赶路时的薄汗,显然是一收到消息便匆匆而来,连喘息都未定。
他大步走到寒玉床前,盯着仙晚意沉睡的面容,眸中怒火翻涌:“大不了我们直接去神域逮住仙阳。我不信,我们三个联手,还奈何不了他。”
苏白指尖轻敲玉案,沉吟道:“最新消息,仙阳……闭关了。”
此言一出,殿内骤然一静。
林渊眸光微闪,低声道:“这个时候闭关?晚意沉睡不醒,他反倒闭关?”
沐星辰冷笑:“做贼心虚。”
苏白却摇头,眼中浮现一丝疑虑:“或许……我们一开始就猜错了仙阳的真正意图。”
殿外,云海翻腾,霞光渐暗。
三人沉默地望向寒玉床上的仙晚意,心中各有所思。
仙阳,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晚意的沉睡,是意外,还是……你一手促成?
风声呜咽,仿佛在低语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