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僻静酒楼中,匆匆吃过午膳,慕昀继续沿着西大街而行,近半个时辰后来到第二家药铺——“随风药堂”。或许是地尊门之前没有告知,当慕昀踏进堂内,才听闻小二提及掌柜的去了外面,要晚些才能回来。
如此,慕昀只能在药堂雅室内歇息,直到一个半时辰后,那掌柜的方才回来,如第一家药铺一般,慕昀出示腰牌,二人匆匆换过账目,待慕昀拎着黑色包袱出了“随风药堂”之时,已然近黄昏时分。
此时再去在东大街的“木本药铺”已然来不及,在问询了随风药堂掌柜后,按照掌柜的建议,在西大街一巷中名为“境归客栈”住下,或许是由于客栈众人与药店掌柜相熟,入住之后,客栈众人对慕昀甚是客气。
在打探一番后,慕昀得知文鼎书店距离此处并不远,而且书店在夜中也不闭店打烊,慕昀定了心,决定到书店中帮魏如来师兄前去拿书,同时也会会这位松掌柜。
出行之时,慕昀原本想将黑色包袱一并带着,但着实碍眼多有不便,随后慕昀将包袱放在床内侧,在关好门窗之前,在窗旁和门旁即室内各撒了一些细末香灰,若是有人进入房中,就会留下些许印记。
街上人群涌动,伴着华灯,慕昀看着诸人多是和颜悦色,想到若此时在地尊门中只有青灯孤影作伴,慕昀不由得会心一笑。
听闻着人群吆喝声,慕昀走了近乎半个时辰,方才在南大街的一家临街店铺前停下,店铺门楣中放着一块梓木牌匾,匾上写着“文鼎书店”四字,店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慕昀进了店中,见店内分上下二层,都放满了书架,两层之间右木梯相连,此时在店中尚有十来人在自顾自翻阅着书籍,坐在掌柜案台的是个十来岁的孩童,正饶有兴趣地摸索着木质字模。
而在孩童不远处的摇椅上,则是躺着一男子,随着摇椅上下摇动,而此人正是之前魏师兄介绍过的松掌柜。
慕昀几步上前,说道:“松掌柜,别来无恙,魏如来师兄让我来取几本书,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松掌柜止住了摇椅,盯着慕昀看了一会,脸上肌肉些许扭曲,说道:“哦,原来是帮魏兄拿书,请……”
慕昀见状,跟着眼前宋掌柜的指引,二人来到一旁的崖室,慕昀独自稍坐片刻之后,松掌柜怀抱着三本新书,已然又回到了雅室中。
“这三本都是最近刊印的,众人评价不错,烦劳你先拿去给魏兄一阅。”松掌柜将书籍放在桌上。
慕昀一看,三本书分别是《空洛论》、《礼经注解》、《枫林间》,书皮封面崭新,便说道:“多谢松掌柜,我且拿去魏师兄。”说完,拿起三本书,朝着雅房门而去。
“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我店中或许也有小兄弟喜欢的书籍,不妨你也带一本?”身后的松掌柜道。
“在下慕昀。此次是为魏师兄领书而来,下次若有机会再来店中购书。时辰已晚,就不多打扰了。”慕昀回身说完,继续朝着房门而去。
“有一本书,里面提及‘山高水远,福运方齐,千径归来,终为一陌’,或许慕兄弟会喜欢。”
慕昀再次听到这暗语,心中思考片刻,回道:“‘风来雨去,瑞泽绵绵,万帆尽去,不及吾门',在下在另一本书中曾看到过此话,觉得颇为有趣。”
“山岩易老,沧海归穹。”松掌柜起身道。
“木尽沉矣,尘亦蔚然。”慕昀回道。
松掌柜上前,查看了房门四周,见无人旁听,走到慕昀身侧,轻声道:“慕小弟,可有事禀报四清阁。”
二人对完四清阁的暗语,慕昀确认了松掌柜作为四清阁暗点的身份,现在他既然如此问道,若是近半年来未有任何讯息禀告,确实说不过去。
“地尊门中近期跑商弟子多有折损,此事颇为蹊跷。”慕昀回道。
“嗯,可还有其他之事?”松掌柜眼露锋芒。
“你也知道我原本在魏师兄荷花池院,他本来对我等四人交换弟子并不信任,我之前一直在火房中看火,这两日才到商房做事,方有机会到城中一叙。为此,关于地尊门中消息,确实知之甚少。”慕昀解释道。
“魏如来其人,看着一脸诚和之相,不过是个颇有城府之人,你在他下面处事需谨慎。近日我也听闻四清阁商房弟子多遇事端,你既然也入了商房需多加小心。”松掌柜眉目一松,“日后若再有消息之事,你且来告知。”
慕昀点头回应。
当慕昀拿着三本书籍出了文鼎书店之后,他心中方才长须一口气,对于自己在形势所迫之下“告密”地尊门之事,慕昀心中多少有些不适。怀揣着书籍,在街中走了一阵,看着街上之人洋溢的喜悦神情之后,慕昀心中的那份不适方才释然一些。
趁此间隙,慕昀按照约定给荷花池院中的三人分别购置了冰晶松花糕、红糖人、粉色胭脂。
而在胭脂铺时,一脸白粉的女掌柜劝慕昀购买两份胭脂盒,说是好事成双,带有好寓意,慕昀不胜女掌柜言辞,终究还是买了两个胭脂盒,一个粉色,一个绛红色。
当慕昀带着书籍及购置之物,回到客栈房中时,已然是一个时辰之后。慕昀细细检视了地上及其他位置的香灰,并未有印记,看到黑色包袱安然地在床上,方才放心下来。
随着胭脂盒的放置,室内已充斥着淡然的幽香,慕昀收拾一阵,闻着香气歇去。
次日一早,慕昀拎着包袱在街中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来到第三家药铺“木本药铺”,在出示过腰牌之后,顺利地与药铺掌柜完成了账册交接,随后起身来到牧歌城西大门处,欲乘坐马车而回。
有意思的是,迎接上来的车夫正是昨日之人,马夫见慕昀手中仍然拎着四方包袱,打趣道:“小哥,看样子你昨晚并未出去劫掠,我看你这包袱还是如昨日般大小。”
二人言笑一阵,慕昀继续坐着他的马车而回,一个般时辰后回到地尊门“朝歌暮曲”的牌坊下。
当慕昀从车厢中跳下之时,一旁的车夫说道:“小哥,日后行事可要隐晦些,不要这般地招摇过市。”说着间,指了指慕昀手上的包袱。
慕昀心中苦笑,作谢了车夫,朝着山上而去,行走一阵,在守门弟子查验过后,回到山中,只是在去交接任务之前,慕昀先回到荷花池院中将魏师兄的书籍及糕点等物放在房中,方才带着包袱朝着商房而去。
经过两位一如既往不苟言笑的宫有城、宫有府后,慕昀沿着粉色小径来到洞穴中水潭边,此时洞穴中没有一人,正在纳闷之时,却见里侧的石门忽得开启,走出来鲤晴儿的身影。
“你此番回来得倒是及时,东西先放在这里吧,施师姐去了内阁,不知何时能回来。”鲤晴儿小嘴一撅,指着青石桌说道。
“是。”慕昀应了一声,上前将包袱放在青石桌上。
“此番下山,可遇到为难之事?”一旁的鲤晴儿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问道。
“一切顺利,并未有为难之事。”慕昀思考片刻,回道。
“哦,确实如此,不过我为何闻着某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胭脂幽香?”鲤晴儿眉间微蹙,“记住,下山之时办事要紧,不要借此去办些烟柳之事。趁着施师姐尚未回来,你且先回去,过五日再来领取其他任务。”
慕昀似乎从鲤晴儿的言语中感到一阵鄙夷之色,却也不好解释,惟有作揖一礼,回转身朝着洞口而去。
“关于你换回来的账册,若有问题自有人会过来找你,若是无人找你,便意味着账目无事。”鲤晴儿在后补充道。
“多谢鲤师姐指教。”慕昀说完,忙不迭出了洞中,若是在此时再遇到施霓裳,也不知又会生出些什么干系出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慕昀再次回到荷花池院,已然是午后时分,他随即拿着从书店中领来的三本书籍走到魏如来住处,将书交予了他。
“此次跑商之事,可还安好?”魏如来接过三本书籍,脸上一阵悦色,随便问道。
“此途一路安好。”
“施霓裳那可有问及带书之事?”魏如来放下书籍,坐到桌后。
“此次交接任务的是鲤晴儿师姐,据她所说,施师姐正好去了内院。让我五日后再去领取新任务。”
“哦,原来是鲤师妹。这跑商之事,也不是天天都有,在这空暇期间嘛,我看你不妨到火房帮衬一二,当然,我只是说说而已,具体随你自己定。”魏如来翻开《礼经注解》,边说道。
“是。”慕昀回后,见魏师兄看书有些出奇,便径自退了出来,在回他自己的住房途中,回想起魏师兄让其到火房帮衬之事,心中有些不悦,虽然说是“说说而已”,但实则就是在吩咐他。
在房中歇息之后,倪臻三人知晓慕昀已然回来,自是上门探视,慕昀则一一递出了粉色胭脂、红糖人、冰晶松花糕给三人,令得三人一阵欣喜。
在交接完东西之后,慕昀方才发现房中多了一盒绛红色胭脂,仍旧孤零零地置于桌面上,他心中琢磨一阵要送给谁,思来思去,觉得若有机会还是送给槿茹较为合适,毕竟她帮着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不必说那一份温存之情。
随后的两日,火房中又出现了慕昀的身影,陆经舟等人自是开心,问询着慕昀在山下跑商之时是否遇到有意思之事,慕昀自然一言带过。
而在随后的交谈中,慕昀从曹炳华的口中得知,槿茹曾在他下山的时候来问过郝师兄的药事。
听闻到许久未曾出现的槿茹又有了音讯,慕昀心中不禁有些动然,在第三日给郝大力炼制药物之时,他已然带上了胭脂盒,为得防止幽香四溢,他还将胭脂盒用布抱了好几层,确认闻不到香味之后方才放在了胸口衣襟处。
如之前般,慕昀拿着炼好的红色药罐,朝着通苑走去,经过通苑门口的弟子检查后,慕昀朝着郝大力师兄的住处而去,而视线在四处寻找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可惜的是,直到快接近石拱桥时,他所思绪之人并未出现。
慕昀迈步走上石拱桥,心中正略带怅然时,身后不远处却是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不在火房好好做事,去下山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