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黄粱未醒,新恨难平
头痛欲裂。
李阳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光让他下意识眯起了眼。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耳边是规律的“滴滴”声——不是波斯医馆的草药香,也不是朔州城的市井喧嚣。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手腕上还插着透明的管子,连着一个陌生的袋子,里面的液体正顺着管子一点点流进身体里。
“你醒了?”一个穿着白色褂子的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方块(后来他才知道那叫“平板电脑”),“心率和血压都稳定了,看来这次电击有效。”
白色褂子?电击?
李阳的脑子像一团乱麻,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朔州的超级稻田、阿依莎的安息香、念安的笑脸、华国的庆典……还有波斯的琉璃、中原的战火、系统的提示音……
那些分明是他活了一辈子的记忆,真实得能闻到稻穗的清香,感受到阿依莎手心的温度。
“我……这是在哪?”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市第一医院啊。”白褂子一边记录一边说,“你前几天在工地上中暑晕倒了,送来时都休克了,幸好抢救及时。对了,你家属联系上了,说是马上就到。”
工地?中暑?家属?
李阳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狭小的屋子,墙壁是冰冷的白色,头顶的灯亮得晃眼,窗外是密密麻麻的高楼,哪有半点北疆的影子。他下意识摸向胸口,没有阿依莎给的平安符,只有一颗狂跳不止的心。
难道……那百年的光阴,万国的来朝,妻儿子孙……都只是一场梦?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却无比清晰,“阿依莎……念安……”
“你说什么?”白褂子没听清,又问了一句。
李阳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眼睛通红:“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是谁?”
“现在是2025年7月啊。”白褂子被他吓了一跳,“你叫李阳,32岁,建筑工人,籍贯山西……这些信息你家属都登记了。”
2025年……32岁……建筑工人……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狠狠砸在他心上。那个在北疆呼风唤雨、受万国敬仰的李王,原来只是个在工地上中暑晕倒的普通人。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女人走进来,眼眶红红的:“李阳,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是他的妻子,王秀。
李阳看着她,陌生又熟悉。记忆里,她是个朴实的女人,每天在工地上给人做饭,省吃俭用供孩子上学。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得厉害。梦里的辉煌与现实的窘迫,像两把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王秀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医生说你是累着了,以后别那么拼命,咱们日子虽然紧点,但慢慢来总能好的。对了,儿子期末考试考了全班第三,说要给你个惊喜呢。”
儿子……李阳的心头又是一刺。梦里,他有聪慧的念安,活泼的孙女,还有绕膝的曾孙。而现实里,他的儿子才上小学,因为他常年在外打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想出院。”李阳突然说。
“不行啊,医生说还要观察两天。”
“我没事。”他掀开被子,拔掉手上的管子,不顾王秀的阻拦,跌跌撞撞地走向窗边。
窗外,车水马龙,高楼林立。远处的工地上,吊塔正轰隆隆地运转,工人们顶着烈日搬砖,汗水浸透了衣衫——那是他每天工作的地方。
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冰冷。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工地老板打来的。李阳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李阳啊,你身体咋样了?”老板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你那片的活儿没人接手,赶紧回来,不然这个月工资就扣了。对了,你前几天不小心砸坏了工地上的钢筋,损失得从你工资里扣,大概……五百块吧。”
扣工资?五百块?
李阳握着手机,指节发白。梦里,他挥金如土,百万两白银都不放在眼里;现实里,五百块钱,就能让他这个月的生活费捉襟见肘。
挂了电话,王秀怯生生地说:“要不……就算了吧,别跟老板置气,咱们还等着工资交房租呢。”
看着妻子小心翼翼的样子,李阳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那场黄粱大梦,不仅给了他百年的繁华,更让他尝尽了人间至味。如今梦醒了,留下的不仅是失落,更是一种尖锐的、无处发泄的恨意——恨这现实的窘迫,恨自己的无能,恨这场梦太过真实,让他再也无法坦然面对眼前的生活。
他靠在墙上,望着窗外不属于他的繁华,眼底是化不开的新愁旧恨。
这场梦,到底是恩赐,还是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