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梦醒田畴,一犁一耙
鸡叫头遍时,李阳醒了。
不是被系统提示音叫醒的,是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带着泥土的腥气。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还蹲在李家村的土豆田里,手里攥着半截没埋完的种薯,芽眼上的嫩芽沾着晨露,嫩得能掐出水。
旁边的草垛上,苏婉儿裹着粗布褂子睡得正香,鬓角沾着草屑,嘴角还带着笑,像是梦见了什么好事。远处的田埂上,王大爷的烟袋锅子亮着一点火星,他正弯腰给刚种下的土豆垄盖草,动作慢悠悠的,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爷,你咋愣着?”苏婉儿被他的动静弄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天快亮了,得赶在太阳出来前把这半亩种完,不然芽儿该晒蔫了。”
李阳看着她眼里的光,不是梦里皇后的端庄,也不是灾年里的坚韧,就是寻常农家妇人的清亮,带着对日子的盼头。他低头看手里的种薯,土坷垃硌着掌心,粗糙却踏实——这触感,比系统所有的奖励都真切。
“没啥,”他把种薯埋进土里,用脚轻轻压实,“刚才打了个盹,做了个长梦。”
“梦着啥了?”苏婉儿递过来一个粗瓷碗,里面是凉白开,“是不是又梦着你的土豆长出金子了?”
李阳喝着水,看着她把草捆解开,往垄上盖草保湿。晨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她沾着泥土的手上,照在刚埋好的种薯垄上,照在远处王大爷佝偻的背影上。这景象,和他刚穿越过来那天一模一样,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地里的土更肥了,手里的种薯更壮了,身边人的笑更暖了。
“梦着咱村挖了条大渠,能从大河引水过来。”李阳笑着说,把剩下的种薯摆整齐,“还梦着西域的人来学种土豆,边关的兵也不打仗了,都跟着咱种地。”
苏婉儿咯咯地笑:“你这梦做得倒美。不过咱这土豆是真好,前儿个县里的货郎来说,临县的地主都想来买种,出的价钱能换两匹好布呢。”
“不卖。”李阳把最后一颗种薯埋进土里,拍了拍手上的土,“让他们来学,学会了自己种。布咱不要,换些他们那边的菜籽就行,咱也试试种新菜。”
这话让路过的王大爷听见了,吧嗒着烟袋锅子说:“还是你想得远。咱种地人,手里有好种子,心里就得想着旁人。当年要是没人教咱,咱不也还在饿肚子?”
李阳点点头,看着王大爷往地里撒草木灰,动作熟练得像在抚摸自家的娃。他忽然想起梦里的农展馆、辅政院、天下粮仓,那些宏大的名字此刻都化作了眼前的一犁一耙、一草一木——原来所谓的盛世,从不是金銮殿上的龙椅,而是田埂上的脚印;所谓的传奇,也不是史书里的功过,而是种子落地时那声细微的响。
太阳升高时,地里的种薯都埋完了。李阳直起身,腰有些酸,却透着一股畅快。苏婉儿把带来的窝窝头递给他,里面掺了新磨的玉米粉,嚼着有股清甜。
“回家不?”苏婉儿挎起空篮子,“娘说晌午包土豆馅的饺子。”
“回。”李阳接过篮子,顺手帮她拂去沾在衣角的草屑,“对了,让王大爷也来家里吃,就说咱有新收的韭菜,调馅香。”
两人并肩往村里走,田埂上的露水被太阳晒得半干,留下一串串湿漉漉的脚印。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是村里的娃子们在河边放牛,牛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像一首简单的歌。
李阳忽然想起系统最后的奖励——“与这片土地共存,直至岁月尽头”。原来它从不是什么特殊的恩赐,而是每个种地人最平常的日子:春种,夏耘,秋收,冬藏,看着孩子长大,看着土地生金,看着身边的人笑口常开。
至于那场关于帝王的梦,关于系统的提示,关于天下粮仓的宏愿,都像晨露一样,落在田埂上,渗进泥土里,成了滋养种子的养分。或许它真的发生过,或许只是一场幻梦,但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阳光正好,风里有泥土的香,手里有温热的窝窝头,身边有想共度一生的人,脚下的土地里,正埋着新一季的希望。
李阳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地,又抬头望了望远处的炊烟,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家里的饺子该下锅了,那香味,比梦里任何山珍海味都诱人。而地里的土豆种,正在泥土里悄悄扎根,等着下一个春天,冒出嫩芽,续写属于这片土地的,最平凡也最动人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