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流民在漳水渡口前排成的绝望长龙,如同一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灰色巨蟒。刘辩(刘彦)五人挤在一处避风的土坎后,望着远处营寨上森然的袁字旗(或地方豪强认旗),以及关卡前如狼似虎、肆意盘剥的守军,心沉如冰。硬闯是死路,绕行风险莫测,混入流民队伍被盘查几乎是自投罗网。
“公子…难道…难道真没办法了?”唐婉裹紧单薄的草衣,小脸冻得发青,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郑禹更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鲁大焦躁地搓着手,目光凶狠地盯着那些守军,却又无可奈何。
刘辩的目光死死盯着关卡方向。他看到守军盘查的重点:**路引文书**!那是证明身份、籍贯、出行目的的官方凭证,相当于古代的通行证和身份证。没有它,在乱世寸步难行!守军粗暴地翻检着流民们递上的、五花八门的布帛或竹简文书,稍有疑问或看不顺眼,轻则呵斥推搡,重则直接抓人,财物被抢夺一空。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如同冰原上的火星,在他脑海中点燃——**伪造文书!**
“有办法!”刘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们需要一份路引文书!”
“伪造…文书?”老黄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一旦被识破…
“公子,这…这太危险了!”郑禹也吓得不轻。
“危险?比硬闯被射成刺猬危险吗?”鲁大倒是眼睛一亮,“公子,你说咋办?俺听你的!”
“我们没有现成的文书可以修改。”刘辩快速分析,“只能从头伪造!需要几样东西:**载体**(布帛或竹简)、**笔墨**、**印鉴**(最难!)、还有最重要的——**内容**!”
他立刻开始部署:
1. **收集载体:** 唐婉负责在流民中留意,用最后一点盐粒和一小块硝石(仅存),换到了一块相对完整、但沾满污渍的粗麻布(原主人已逝,文书被守军撕毁丢弃)。鲁大则从废弃的窝棚里找到几片相对平整、但边缘破损的竹简。
2. **解决笔墨:** 没有墨锭和毛笔!刘辩灵机一动:
* **墨:** 收集大量松木燃烧后的烟灰(炭黑),混合少量动物油脂(从冻死的田鼠身上熬出)和树胶汁液(某种灌木分泌),反复捶打研磨,制成一种粘稠、乌黑、勉强可用的“土墨”。
* **笔:** 用细树枝削尖,勉强作为硬笔使用;或用唐婉包袱里一根稍硬的禽鸟羽毛(路上捡的),修剪后制成简陋的羽毛笔。
3. **伪造印鉴(关键难点):**
* 没有官印!刘辩知道这是最大破绽。他仔细观察过关卡守军查验的文书,发现低级吏员或地方豪强出具的证明,有时印章模糊不清,甚至只有画押。
* **替代方案:** 他决定伪造一个“低级别”的印章。让鲁大用他那把锋利的小斧头,在一块质地较软的页岩上,小心翼翼地雕刻出一个极其简陋的、类似“x乡啬夫印”的阳文(凸起文字)图案(刘辩凭记忆画出汉代低级小吏印章的篆体轮廓)。不求精美,只求远看有个“印”的样子。刻好后,用动物油脂涂抹在刻痕上。
4. **编造内容(郑禹的舞台):**
* 刘辩口述框架:伪造来自冀州常山国(相对靠近并州,流民来源合理)某乡的文书,证明五人(需伪造身份)为同村邻里,因“黑山贼寇袭扰,田宅尽毁”,被迫举家南迁至魏郡投亲(编造一个魏郡的亲戚姓名)。
* **身份设定:**
* 刘辩:户主“刘彦”(沿用化名),身份“良家子”(普通农民)。
* 老黄:老仆“黄忠”(取忠义之意,淡化宦官感)。
* 郑禹:侄子“郑禹”(保留原名),身份“读书未成”。
* 鲁大:侄女婿“鲁达”(取达字),身份“匠户”(解释其强壮和可能有工具)。
* 唐婉:女儿“刘婉”(随刘辩姓),身份“未嫁”。
* **郑禹发挥:** 作为团队中唯一识字最多且熟悉一定文书格式的书生,郑禹此刻成为关键执行者。他强压恐惧,用颤抖的手,用树枝笔蘸着乌黑的土墨,在粗麻布上以尽量工整的隶书书写伪造文书内容。刘辩口述,他书写,确保用词符合汉代公文习惯(如“兹有良民”、“因寇乱流离”、“恳请放行”等套话)。书写时故意让墨迹有些晕染,显得“仓促”和“陈旧”。
5. **“盖章”与做旧:**
* 文书内容写好后,刘辩将刻好的页岩印章在油脂上蘸一下,然后用力按在麻布落款处,形成一个模糊不清、油脂反光的红色(动物油脂混合烟灰呈现暗红)印迹。远看勉强像一方沾了印泥的印章。
* **做旧处理:** 将文书在雪地里轻轻揉搓,沾上泥污;用火小心烤干,留下焦黄痕迹;甚至让唐婉滴上几滴“泪水”晕开墨迹。总之,让它看起来饱经磨难,符合流民身份。
一份粗陋不堪却凝聚着团队智慧与胆量的“路引文书”诞生了!它布满污渍、字迹歪扭、印章模糊,但在乱世流民潮中,这样的“劣质”文书反而显得“真实”——真正的难民哪能拿出光鲜的凭证?
“成败在此一举!”刘辩将文书郑重交给看起来最老实巴交、也最不易引起怀疑的老黄,“老黄,你拿着文书,走在最前面!记住,你是‘黄忠’,魏郡有亲戚‘赵大郎’!我们是常山国元氏县西河乡人!鲁大,你护着婉儿和郑禹跟在后面,尽量低头,别让守军看清脸!尤其是婉儿,把脸弄脏,头发弄乱!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五人深吸一口气,怀着赴死般的心情,混入了缓慢向前蠕动的流民队伍。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脸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离关卡越来越近,守军凶神恶煞的面孔、粗鲁的呵斥、鞭子抽打皮肉的闷响清晰可闻,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绝望的气息。
终于轮到他们!
一个满脸横肉的队率(低级军官)斜着眼,一把夺过老黄颤巍巍递上的粗麻布文书,嫌弃地抖了抖上面的雪沫和污渍。
“常山国?元氏县?西河乡?”队率眯着眼,辨认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逃难的?投奔魏郡亲戚?赵大郎?”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五人。
刘辩低着头,心跳如擂鼓。郑禹吓得腿肚子发软,全靠鲁大暗中架着。唐婉把头埋得低低的,脏兮兮的小脸藏在散乱的头发后。
“哼,这破布,这字,跟鬼画符似的!”队率不屑地嗤笑,手指用力戳着文书上那个模糊的油脂“印章”,“这破戳子,糊弄鬼呢?西河乡的啬夫老子认识?谁知道真的假的!”
气氛瞬间凝固!鲁大的手悄悄摸向藏在破袄里的小斧头。老黄更是吓得浑身筛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军爷!军爷行行好!”旁边队伍突然爆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被守军推倒在地,婴儿的襁褓散开,露出冻得发紫的小脸!周围的流民一阵骚动!
“吵什么吵!找死啊!”队率和几个守军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怒骂着走向那边。
机会!
刘辩猛地抬头,脸上堆起最卑微、最惶恐的谄笑,趁机从袖中飞快地摸出最后一点硝石粉(仅剩的“战略储备”),用身体遮挡着,迅速塞进队率刚才随手丢在旁边木箱上的、一个装铜钱的破皮囊缝隙里!同时,他对着那队率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大喊:
“军爷明鉴啊!我们真是良民!那黑山贼天杀的…呜呜…家里什么都没了…就剩这张破布了…您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赵大郎就在前面等着救命粮呢…”他一边哭喊,一边用眼神疯狂示意老黄、鲁大他们快走!
队率正被那边的骚乱搞得心烦意乱,又被刘辩突如其来的哭嚎吵得脑仁疼,再瞥了一眼手里这破布文书和眼前这群面黄肌瘦、瑟瑟发抖的“难民”(刘辩刻意引导的表演),尤其是看到鲁大那壮劳力(潜在的苦役或兵源)和隐约可见的唐婉身影(虽然脏乱,但身段难掩),心中盘算着:扣下文书?没什么油水。抓人?壮丁和女人可以留下,其他三个老弱病残是累赘。放行?好像也没啥损失,还能清静点…
“滚滚滚!晦气!”队率不耐烦地将那破麻布文书像丢垃圾一样甩回给老黄,挥手驱赶,“下一个!快点!”
如蒙大赦!五人几乎是小跑着,低着头,踉踉跄跄地冲过了那道象征生死的关卡木栅!直到混入对岸更密集的流民群中,走出很远很远,确认守军没有追来,才敢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衣,在寒风中冰冷刺骨。
唐婉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郑禹更是扶着树,剧烈地干呕起来。鲁大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咧开嘴想笑,却只发出嘶哑的嗬嗬声。老黄紧紧攥着那张救命的、沾满汗渍和污渍的粗麻布,老泪纵横。
刘辩剧烈地喘息着,回头望向风雪中那森严的关卡营寨,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心悸,也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那最后塞进守军钱袋的一点硝石粉,是他埋下的一个微小隐患(若遇火可能引发小爆燃或惊吓),虽未必用上,但求心安。
伪造文书,虚张声势,利用混乱,再加上一点运气和最后的“物理”小动作…他们竟然真的从这龙潭虎穴中闯了过来!
冀州,这片袁绍治下、战乱未平却代表着希望的土地,终于踏在了脚下。然而,新的挑战,也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