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她重复着这个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裹着冰碴。
“一个……将‘弱肉强食’演绎到极致的地方。它并非你们想象中云雾缭绕的仙境,而是由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扭曲的空间裂隙和冰冷的神铁构筑的……巨大角斗场与熔炉。”
降凌月屏息凝神,帝王的心智全力运转,试图勾勒那难以想象的图景。
“那里没有温情,没有怜悯,只有永恒的争斗与掠夺。”尚枳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刻入骨髓的寒意。
“从最底层的‘尘境’,到稍高的‘灵墟’,再到所谓的‘天域’……每一寸空间的提升,都浸满了失败者的血与骨。力量,是唯一的通行证,也是唯一的生存法则。弱者连成为奴隶的资格都没有,只会被碾作滋养强者的尘埃。”
“而‘武神境’……”尚枳的嘴角又扯出那抹冰冷的嘲讽。
“不过是那些在这个世界上不甘于在底层倾轧、耗尽一切潜力与机缘,终于摸到自身血脉或法则极限门槛的修仙之人,所能达到的顶点。他们拥有了移山填海、短暂穿梭界壁的力量,在其他低阶修士眼中近乎神明。”
“而此时的他们才进入了‘尘境’,距离那遥远的‘天域’……”
“呵呵……”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某个遥远而残酷的画面。
“在真正的‘神域核心’,在那象征着永恒权柄与不朽的‘源初王座’之下……”尚枳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充满了压抑的恨意,这恨意不仅针对冗骸,也针对整个冰冷的神域体系。
“所谓的‘武神’,不过是强壮一点的蝼蚁!他们连仰望王座的资格都欠奉!王座之下,环绕的是真正的‘神座’——那些掌控着本源法则、一念可生灭星辰、自身即代表宇宙一部分规则的恐怖存在。冗骸……”她念出这个名字时,声音如同被砂轮磨过,“也一定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以玩弄命运为乐的那一类。”
降凌月的心沉了下去。
武神已是此界无法想象的强大,而在神域核心,武神竟只是蝼蚁?真正的神座,掌控本源法则……那是何等不可名状的伟力?冗骸竟是其中之一!
尚枳对抗的,竟是如此层次的存在!这让她瞬间理解了尚枳那近乎绝望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狠戾。
“至于觊觎人间的‘武神’……”尚枳的思绪似乎从对神座的憎恨中抽离,回到了降凌月更关心的现实威胁上。
“绝不会少。神域的晋升之路残酷而狭窄,九成九的所谓‘武神’,终其一生都困死在天域,看不到半点触及神座的希望。修仙界……对他们而言,就像一片未曾开发的、丰饶却脆弱的牧场。”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的冰冷——
“这里法则相对温和,生灵繁衍不息,文明之火燃烧,却又缺乏真正能威胁到他们的力量。在这里,他们可以轻易攫取信仰、掠夺本源、享受被亿万生灵膜拜为‘神明’的虚荣,满足他们在神域永远无法获得的掌控欲。林柠体内的那个,只是其中一个比较‘幸运’或者说‘倒霉’,率先被我利用的罢了。”
尚枳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障,落在降凌月凝重如山的脸上。
“他的气息被我封印压制,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被蒙上了厚厚的黑布。但神域浩瀚,感知手段莫测。他的失踪,迟早会引起同类的注意。当他们发现有一个‘武神’的气息消失在一个‘低等’但富饶的世界时……猜猜会发生什么?”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残酷的预见性。
“他们不会认为是那个废物失败了,只会怀疑……这里是否隐藏着足以让他们更进一步,甚至窥探‘神座’秘密的……‘大机缘’。”
降凌月的指尖深深陷入帝袍的华贵织物之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攀升。
一个武神已经需要尚枳用如此极端的手段封印,若是引来一群同样觊觎此界的武神……那将是席卷整个世界的灾难!启王朝,乃至所有生灵,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所以……”降凌月的声音冰冷彻骨,蕴含着帝王的决断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林柠体内的‘武神’,不仅是你的工具,更是悬在我世界头顶的一把……随时可能引来更大灾祸的‘钥匙’?”她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向尚枳。
“你的‘弑神’计划,无论成功与否,都可能提前为我界招致无法承受的浩劫!尚枳,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想做什么?或者说……你打算如何处置这把‘钥匙’?”
她不再仅仅追问神域的奥秘,而是直指核心——林柠,以及封印在她体内的那个危险“祭品”的未来!
这关系到这个世界的存亡之续!帝王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向屏障内的头颅,不再是催促坦白,而是逼迫一个关乎亿万生灵命运的解决方案!
禁锢之地,死寂再次降临,但这一次的死寂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张力,和足以压垮星辰的沉重抉择。
尚枳鲜血般的眼眸,在降凌月那几乎要冻结灵魂的目光注视下,剧烈地闪烁起来。
此时帝王的威压不再是无形的催促,而是化作了实质的、足以碾碎山岳的重力场,轰然挤压着那层坚固的屏障,也挤压着屏障内那颗承载着无尽秘密与罪孽的头颅!
“钥匙……浩劫……”尚枳的眼眸在重压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那僵硬的面孔上,清晰地浮现出一种……近乎窒息的痛苦。
不是因为肉体的压迫,而是降凌月精准戳穿了她计划中那最致命、也最被她刻意忽视的环节。
——她的孤注一掷,确实可能将这个无辜的世界提前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迟来的、被他人点破的认知,比任何酷刑都更让她灵魂颤栗。
沉重的死寂仿佛凝固了时间。
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有帝王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汐,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着屏障,发出低沉的嗡鸣。
玄铁卫的盔甲缝隙中,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被极致压力逼出的金属哀鸣。
终于,尚枳那干涩的声音,艰难地穿透了令人窒息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被撕裂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