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番外《命名》
七皇子府的紫藤花开得正盛时,满月宴的请柬却还空着名讳。
\"沈鹤卿如何?\"老太医捧着《楚辞》提议,\"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正在吃奶的小团子突然吐出乳母的衣襟,哇地哭出声。宁玄靠在软枕上轻笑,指尖点了点孩子眉心那粒朱砂痣:\"看来是不喜。\"
沈陌尘接过哭闹的婴孩,手法已十分娴熟。银发垂落间,小团子竟止了哭,睁着双琉璃似的眼睛去抓他发梢——那瞳色极妙,左眼如墨,右眼似琥珀,恰好承了两位父亲的特质。
\"沈知微。\"宁玄忽然道,\"取自'君子知微知彰'。\"
小团子眨眨眼,突然咧开没牙的嘴笑了。乳母连声夸小殿下聪明,却见沈陌尘摇头:\"知微太过板正……\"他低头用鼻尖蹭蹭孩子软嫩的脸颊,\"不如叫沈闹闹。\"
满室寂静。老太医的茶盏哐当掉在地上。
\"你……\"宁玄气得扯过软枕砸他,\"这是你亲生的?\"
\"怎么不是?\"沈陌尘灵活地躲开暗器,举着孩子转了个圈,\"你怀他时闹得鸡飞狗跳,出生那日踢翻三盆芍药,昨夜还尿了我一身……\"话没说完又被锦被砸中。
争论持续到掌灯时分。案头宣纸写满墨痕,沈鹤卿、沈知微、沈砚书、沈云归...每个名字旁都画着小叉,唯独\"沈闹闹\"三个字被沈陌尘执拗地描了金边。
\"罢了。\"宁玄揉着太阳穴妥协,\"乳名随你,正名须得慎重。\"
沈陌尘眼睛一亮,当即抱着孩子去庭院。月光下,小团子左手抓着父亲的银发,右手攥着宁玄的黑发,咯咯笑个不停。
\"大名就叫沈晏吧。\"沈陌尘突然道,\"海晏河清的晏。\"
宁玄怔了怔。这个字太沉,承载着烽火余生者对太平盛世的期许,又藏着几分他们未能实现的愿景。
\"好。\"他轻轻握住孩子挥舞的小手,\"愿我们阿晏见的都是晴天。\"
小团子仿佛听懂了一般,突然仰头看向夜空。恰有流萤掠过紫藤花架,在他澄澈的眼底投下细碎星光。
三日后满月宴,宾客们对着金帖上\"沈晏\"二字交口称赞。唯有老管家发现,七皇子私下写的那叠红纸里,张张都藏着\"沈闹闹\"的墨迹——正名端方,乳名鲜活,恰似这对父亲给予的全部祝福。
宴席散尽时,宁玄抱着熟睡的孩子轻哼小调。沈陌尘从身后环住他们,银发与黑发一同垂落在绣着双鹤的襁褓上。
\"阿晏……\"宁玄低头轻唤,却见小家伙在梦中攥紧了胸前长命锁——锁上刻着的,正是那对浴火重生的命契之鹤。
### 番外《教子》
阿晏五岁这年,终于明白了爹爹们奇怪的相处方式。
晨起梳头时,他看见父王把脸埋在爹爹颈窝里,叼着那段雪白肌肤磨牙。爹爹手里的玉梳啪嗒掉在妆台上,从耳尖红到锁骨,却只是小声骂了句\"阿晏看着呢\"。
\"父王在欺负爹爹吗?\"小团子蹲在紫檀木圆凳旁,琥珀色的右眼盛满好奇。
沈陌尘闻言抬头,银发梢还缠在宁玄衣带上:\"不是欺负。\"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在帮爹爹找藏在脖子里的糖。\"
宁玄抬脚就踹,绣鞋底在玄色王袍上留了个灰印子。
阿晏将信将疑。直到午膳时,他亲眼看见父王把爹爹堵在膳房角落。青瓷碗里的冰糖雪梨汤晃得厉害,爹爹素白的手指抓着父王肩头,像他昨日在池塘边捉住的蜻蜓翅膀,颤巍巍地抖。
\"父王!\"阿晏举着木剑冲过去,\"不许欺负爹爹!\"
沈陌尘转身时,宁玄迅速拉好被扯松的衣领。银发的七皇子蹲下身,面不改色地接过儿子递来的木剑:\"父王在教爹爹练剑。\"
\"骗人!\"阿晏气鼓鼓地戳穿,\"爹爹腰带都散了!\"
宁玄闻言差点被梨汤呛住。沈陌尘却低笑出声,顺手把儿子拎到肩上坐着:\"那阿晏说该怎么办?\"
\"要罚。\"小团子搂着父王脖子宣布,\"罚父王今夜自己睡!\"
晚霞满天时,宁玄在书房发现了蔫头耷脑的小团子。阿晏正用胖手指戳着《千字文》上的\"夫唱妇随\"四字,见他来了立刻扑上去:\"爹爹,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原来沈陌尘下午带着儿子去校场,故意让侍卫们演了出\"七殿下被罚睡书房\"的苦情戏。小团子看着父王孤零零铺被褥的背影,顿时内疚得《三字经》都背串了行。
\"父王说……\"阿晏抽抽搭搭地埋进宁玄怀里,\"他以后只能抱着铠甲睡了,铠甲又冷又硬……\"
宁玄气得折断了手中的紫毫笔。
夜深人静,阿晏抱着小枕头蹲在主屋窗下。他听见爹爹在训父王:\"……跟孩子胡说些什么?\"父王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不是你先说我在欺负……\"
突然有衣物摩挲的声响。阿晏踮脚从窗缝偷看,只见爹爹跨坐在父王腿上,墨发披了满背,正低头咬父王的喉结。说好的罚睡书房呢?
\"看够了?\"身后突然响起带笑的声音。
阿晏转头,对上老太医慈祥的脸。老人家把他连人带枕头抱起来:\"小殿下该学学《礼记》了——'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次日清晨,阿晏在回廊拦住父王:\"我明白了!父王不是在欺负爹爹。\"他举起三根胖手指,\"是在进行闺房之乐、画眉之乐、还有……还有……\"
\"还有教你认字的乐。\"沈陌尘面不改色地往儿子手里塞了本《声律启蒙》,\"去把'云对雨,雪对风'抄十遍。\"
宁玄从内室出来时,正看见儿子边哭边抄书,而某个罪魁祸首倚在廊柱边偷笑。他抬袖挥灭三盏灯,七皇子府上空顿时响起沈陌尘的哀叹:
\"夫人,今晚真要我睡书房?\"
### 番外《蜜事》
七皇子府的夏夜总是格外漫长。
阿晏六岁生辰这日,府中摆了小宴。宁玄穿着新裁的月白纱袍,腰间玉带上坠着十二颗金铃——据说是沈陌尘特意命西域巧匠打的,风一吹便叮咚作响,衬得他行止间如踏清泉。
\"爹爹好看。\"阿晏趴在石桌上,看宁玄为他拆生辰礼,\"像画里的仙君。\"
沈陌尘正斟酒的手顿了顿。鎏金酒壶映出他陡然转深的眸色,酒液在杯中晃出危险的弧度。
宴席散时,阿晏抱着新得的木雕小鹤去睡。宁玄弯腰为他掖被角,后腰金铃轻响,露出纱袍下一截若隐若现的红绳——白日里藏在衣袍深处不见端倪,此刻借着烛火,倒让眼尖的小团子瞧见了。
\"爹爹受伤了?\"阿晏迷迷糊糊去摸那红绳。
宁玄耳根骤红,匆忙直起身。沈陌尘适时出现在门口,银发间还沾着夜露:\"阿晏该睡了。\"
待孩子呼吸渐匀,七皇子反手落了内室的锁。宁玄被他抵在博古架上,腰间金铃撞得青瓷瓶叮当乱响。
\"仙君?\"沈陌尘咬着他后颈轻笑,\"小混蛋倒会夸...\"
宁玄想反驳,却被翻过来面对面抱起。纱袍下那根红绳终于现了全貌——原是系在腿根的细链,缀着三颗珍珠,此刻已浸得晶亮。
\"白日宴客时……\"沈陌尘指尖拨过珍珠,满意地看着怀中人颤抖,\"仙君这里可淌湿了两层垫褥。\"
宁玄羞愤地去捂他的嘴,却被就势含住手指。案头红烛\"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出窗纸上交叠的身影。阿晏送的小木鹤歪在床头,黑豆眼正对着满床狼藉。
最过分的是乞巧节那日。沈陌尘不知从哪找来套九连环玉佩,非要宁玄贴身戴着赴宴。羊脂玉环环相扣,正正卡在要命处,稍一走动便磨得人腿软。
\"取出来……\"宁玄在马车里揪他衣领,\"否则今晚……\"
\"否则怎样?\"沈陌尘好整以暇地抚过他腰间禁步,\"仙君要当众教训我?\"
宁玄气得去咬他肩膀,却听车外一阵喧哗——原来已到宫门。他只得强作镇定下车,偏生那玉佩内里藏着机关,竟随着步伐越收越紧。等行至御花园,月白袍子后摆已洇出小块汗渍。
\"宁殿下可是热了?\"皇后关切道,\"脸这样红。\"
沈陌尘在一旁从容递上冰镇酸梅汤:\"内子体弱,受不得暑气。\"说话时指尖\"无意\"擦过宁玄后腰,激得那串玉佩又是一阵轻颤。
回府时宁玄连路都走不稳。沈陌尘抱着人直奔浴池,拆珍宝似的解那九连环。玉环离身的瞬间,宁玄终于哭出声来,泪珠砸在对方手背上,烫得沈陌尘心头一颤。
\"混账……\"宁玄哑着嗓子骂他,眼尾红得厉害,\"玉佩……根本……没机关……\"
沈陌尘吻去他睫上泪珠:\"现在才发觉?\"掌心抚过泛红的腿心,\"我们仙君是自己淌湿的...\"
宁玄抬脚就踹,却被捉住脚踝拖进怀里。浴汤蒸腾起朦胧水雾,将那些未尽的话语都融成了喘息。窗外星子渐稀,唯有阿晏睡前挂在廊下的琉璃风铃,还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晨光熹微时,沈陌尘抱着昏睡的宁玄回榻。小团子揉着眼睛来请安,见爹爹裹着狐裘酣眠,而父王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揉腰。
\"爹爹生病了?\"阿晏踮脚去摸宁玄额头。
沈陌尘将儿子拎到门外:\"爹爹昨夜捉了只偷蜜的雀儿,累着了。\"
阿晏歪着头看廊下鸟笼——里头确实关着只圆滚滚的麻雀,正蔫头耷脑地啄食。小团子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从怀里掏出本《诗经》:
\"父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后面那句...是不是'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沈陌尘手中的药碗差点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