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 《同契》
黎明前的藏书阁静谧如深海。
宁玄将最后一本古籍放回书架，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自从发现身世秘密后，他与沈陌尘几乎翻遍了府中所有藏书，试图找出更多关于炎阳脉与寒髓蛊的记载。
窗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宁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蓝色纹路在晨光中呈现出奇异的紫红色，像是冰与火在皮肤下交织。最奇怪的是，当沈陌尘靠近时，这些纹路会变得活跃；而当他独自一人时，它们则安静如沉睡的蛇。
\"找到了什么？\"
沈陌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宁玄回头，看见他抱着一摞竹简走来，银发松散地束在脑后，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没什么有用的。\"宁玄叹了口气，指向桌上摊开的几本书，\"都是些零散记载，说炎阳脉与寒髓蛊相生相克，但没提具体如何……\"
沈陌尘放下竹简，在他身旁坐下。随着距离缩短，宁玄手臂上的纹路果然开始微微发亮，颜色由紫红转为更鲜艳的朱红。沈陌尘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异色双瞳闪过一丝复杂。
\"疼吗？\"他轻声问，指尖悬在宁玄手腕上方，似乎想碰又不敢碰。
宁玄摇头：\"不疼，只是……有点热。\"他犹豫了一下，主动将手腕送到沈陌尘手中，\"你摸摸看。\"
沈陌尘的指尖冰凉，触到皮肤的瞬间，宁玄感到一阵奇异的舒适，像是灼热的铁块被投入冷水中。那些纹路的颜色渐渐趋于平衡，变成一种柔和的玫红色。
\"奇怪……\"沈陌尘低声道，\"古籍上说炎阳脉与寒髓蛊相克，理应互相排斥才对……\"
宁玄突然想到什么，拿起桌上那本《南疆蛊毒考》：\"你看这里说的——'阴阳二脉，同源而异流'。会不会……它们本来是一体的？\"
沈陌尘的瞳孔微微扩大：\"你是说……\"
\"一个诅咒的两个面。\"宁玄越说越激动，\"两国皇室世代通婚，就是为了维持这种平衡！\"
沈陌尘迅速翻阅另一本《北燕皇族谱系》，手指停在一页上：\"你看，每隔三代，北燕就会送一位公主去大晟和亲……直到二十年前……\"
\"政变爆发。\"宁玄接上他的话，心跳加速，\"平衡被打破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如果这个猜测属实，那么他们现在的状态就不是偶然，而是某种被中断的命运的延续……
沈陌尘突然站起身：\"跟我来。\"
他带着宁玄来到府中最深处的祠堂。这里供奉着沈陌尘母亲的牌位，平日少有人来。沈陌尘在牌位前跪下，从底座暗格中取出一个锦盒。
\"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残缺的玉璧，\"说是找到另一块的钥匙。\"
宁玄接过玉璧，触感温润如水。玉璧上刻着繁复的纹路，但边缘参差不齐，显然只是完整器物的一部分。更奇怪的是，当他握住玉璧时，手臂上的纹路突然全部变成了金色，明亮得几乎能照亮昏暗的祠堂。
\"这是……\"宁玄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沈陌尘也愣住了：\"你……你的眼睛……\"
宁玄连忙摸向自己的眼睛：\"怎么了？\"
\"变成金色了。\"沈陌尘的声音有些发紧，\"和玉璧一样……\"
宁玄心跳如鼓，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枚双鹤玉佩：\"试试这个。\"
当玉佩靠近玉璧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玉佩上的双鹤图案突然亮起来，投射出一幅微缩的星图，悬浮在空中！星图中央有两个亮点，一个蓝一个红，正缓缓靠近。
\"阴阳合契……\"沈陌尘轻声念出星图下方浮现的文字，\"天命归一……\"
宁玄刚想细看，星图却突然消失了。玉璧和玉佩都恢复了普通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两人都知道，他们触碰到了某个被刻意隐藏的真相。
\"我们需要找到另一块玉璧。\"沈陌尘果断地说。
宁玄点头：\"可能在大晟皇宫……我母妃的遗物中……\"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陌尘迅速将玉璧和玉佩收好，刚藏入袖中，祠堂的门就被推开，侍女小满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殿下！镇蛊卫包围了府邸！说是奉皇命搜查！\"
沈陌尘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果然来了。\"
宁玄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怎么办？如果被他们发现玉璧……\"
\"别怕。\"沈陌尘反手握住他的手，力道坚定，\"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承认炎阳脉的事。\"
宁玄刚要点头，祠堂外已经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沈陌尘迅速将宁玄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
门被粗暴地踢开，一队黑甲侍卫涌入，为首的正是那个黑袍国师。他手中的水晶球此刻正发着刺眼的蓝光，直指宁玄。
\"奉陛下口谕，搜查七皇子府。\"国师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尤其是……这位大晟来的宁殿下。\"
沈陌尘纹丝不动：\"凭什么？\"
国师冷笑，举起水晶球：\"就凭这个。寒髓蛊印记已经蔓延到他全身了吧？陛下很想知道，一个本该有炎阳脉的人，为何会染上寒髓蛊的诅咒……\"
宁玄心头一震。北燕皇帝果然早就知道炎阳脉的事！而且听这口气，似乎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玄强作镇定，\"我只是个废太子，哪懂什么炎阳脉寒髓蛊。\"
国师不为所动：\"那就请宁殿下随我们走一趟吧。陛下想亲自……验看。\"
沈陌尘的手按上了剑柄：\"谁敢动他？\"
祠堂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宁玄能感觉到沈陌尘的身体绷紧如弓，随时可能爆发。而那些黑甲侍卫——所谓的镇蛊卫——也都摆出了战斗姿态，他们手中的武器上刻着与沈陌尘手腕上相似的符文，显然专门用来克制寒髓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宁玄突然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主动上前一步，卷起袖子露出已经变成金色的纹路：
\"好啊，我正想问问陛下，为何北燕的镇蛊卫会带着大晟皇室的符咒？\"
国师脸色一变：\"胡说什么！这是北燕秘传的镇蛊符文！\"
宁玄冷笑，指向那些侍卫武器上的纹路：\"这个'止'字的写法，只有大晟皇室才会用。而且……\"他故意顿了顿，\"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二十年前，大晟国师玄冥子独创的'锁脉咒'吧？\"
国师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你……你怎么会知道玄冥子？\"
宁玄其实只是猜测。那枚玉佩上的微小符文与这些武器上的极为相似，而玄冥子正是他母妃生前提过的神秘人物。但看国师的反应，显然戳中了要害。
\"这不重要。\"宁玄乘胜追击，\"重要的是，北燕与大晟到底在隐瞒什么？为何两国都在阻止炎阳脉与寒髓蛊的相遇？\"
祠堂内一片死寂。连沈陌尘都惊讶地看着宁玄，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地质问。
国师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阴沉地说：\"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他挥了挥手，\"带走！\"
黑甲侍卫一拥而上。沈陌尘拔剑出鞘，剑光如水，瞬间划破最先冲来的两人的咽喉。鲜血喷溅在祠堂的地板上，如同盛开的红梅。
\"我看谁敢！\"沈陌尘的声音冷得像冰，银发无风自动，异色双瞳完全变成了妖异的湛蓝与赤红。
国师后退一步，举起水晶球念念有词。球内的蓝雾疯狂翻涌，沈陌尘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颈后的蛇形伤疤完全变成了冰蓝色，在皮肤下蠕动如活物。
\"沈陌尘！\"宁玄扑过去扶住他，触手的皮肤冷得像冰。
\"别……碰我……\"沈陌尘艰难地说，\"会……传染……\"
宁玄却抱得更紧：\"那就一起！\"
奇异的景象再次发生——宁玄身上的金色纹路突然大亮，与沈陌尘的蓝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柱，直冲屋顶！国师和侍卫们被强光所慑，纷纷后退。
光柱中，宁玄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他下意识地抓住沈陌尘的手，两人的手掌相贴处，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符文——正是玉佩上那个\"同契\"的标记！
\"这是……\"沈陌尘惊讶地看着两人的手。
宁玄也惊呆了，但本能告诉他该怎么做。他紧握沈陌尘的手，将另一只手按向地面，心中默念刚刚在星图上看到的文字：\"阴阳合契，天命归一！\"
一道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黑甲侍卫的武器纷纷断裂，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国师的水晶球\"啪\"地爆裂，蓝雾四散而逃。
\"不……不可能！\"国师面如死灰，\"同契之力早已失传……\"
沈陌尘趁机一跃而起，剑锋直指国师咽喉：\"说！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国师突然狞笑起来：\"你以为这就结束了？陛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逃不掉的...寒髓蛊与炎阳脉永远不可能真正相融！\"
说完，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那血在空中化作红雾，瞬间笼罩了整个祠堂。宁玄只觉一阵眩晕，再睁眼时，国师和残余的侍卫已经不见踪影。
\"遁术……\"沈陌尘收起剑，转身查看宁玄的情况，\"你没事吧？\"
宁玄摇头，惊讶地发现身上的纹路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颜色比之前更深了些：\"刚才那是……\"
\"同契之力。\"沈陌尘的声音有些颤抖，\"传说中只有命定的两人才能引发的共鸣...\"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困惑。祠堂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地上几具尸体提醒着刚才的激战。
\"我们得离开这里。\"沈陌尘突然说，\"国师逃回去报信，很快会有更多人马来。\"
宁玄点头，却突然腿一软，差点跪倒。沈陌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怎么了？\"
\"没事……只是突然有点晕。\"宁玄勉强站稳，\"可能是刚才消耗太大……\"
沈陌尘皱眉，突然一把将宁玄打横抱起：\"别逞强。我们先去密室避一避，等天黑再想办法出城。\"
宁玄想抗议，却发现自己确实虚弱得走不动路，只好任由沈陌尘抱着。沈陌尘的怀抱冰凉却意外地令人安心，银发垂下来拂过宁玄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
穿过几道暗门，他们来到一个隐蔽的地下室。沈陌尘将宁玄放在软榻上，转身去点燃壁灯。昏黄的灯光下，宁玄注意到沈陌尘的后颈处有一道新出现的金色纹路——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的鹤。
\"你这里……\"宁玄伸手轻触那道纹路。
沈陌尘微微一颤，但没有躲开：\"什么时候有的？\"
\"应该是刚才……\"宁玄的指尖描摹着鹤的轮廓，\"和我玉佩上的很像……\"
沈陌尘转身，突然捧起宁玄的脸，额头相贴：\"听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身边。同契之力一旦激发，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十丈，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会血脉逆冲，双双毙命。\"沈陌尘的声音异常严肃，\"这不是玩笑，宁玄。从今往后，我们的命……真的连在一起了。\"
宁玄怔住了。他应该感到恐惧或抗拒，但奇怪的是，心中涌起的竟是一丝隐秘的欢喜。这个曾经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北燕七皇子，如今竟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也不错。\"宁玄轻声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反正……我早就习惯你这个麻烦了。\"
沈陌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柔软，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休息一下。天黑后，我们去一个地方。\"
\"哪里？\"
\"北燕皇陵。\"沈陌尘的声音低沉，\"我母亲的遗物都葬在那里……包括那半块玉璧的线索。\"
宁玄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同契之力的消耗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感觉沈陌尘为他盖上了薄被，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额头。
\"睡吧。\"沈陌尘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会守着你。\"
在陷入梦乡前，宁玄模糊地想：这大概就是命运吧……从大晟废太子到北燕七皇子妃，从互相敌视到命脉相连……他与沈陌尘之间，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政治联姻，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同生共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