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蛇……\"陌尘的声音因久未使用而沙哑，\"我欠你一条命。\"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祭礼胸口发紧。他急忙低头掩饰情绪，松开蛇尾的缠绕：\"只是能量共享而已。月读说这样能加速你的恢复。\"
陌尘坐起身，泉水从他肩膀滑落，在皮肤上留下闪亮的光痕。他环顾四周，目光在月读身上停留：\"谢谢你的庇护，老朋友。\"
月读微微颔首：\"不必言谢。噬神者威胁的是所有古神，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她转身指向庭院尽头的一座水晶宫殿，\"其他几位已经到了，正在等你。\"
\"几位？\"陌尘挑眉，\"我以为大多数都沉睡了。\"
\"七位，包括我在内。\"月读的三只眼睛同时眨动，\"足够组成议会了。\"
陌尘的表情变得严肃。他转向祭礼，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古神议会……可能不太欢迎非纯血成员。\"
祭礼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自己是兽化人改造的半神，在其他古神眼中恐怕连陌尘的眷属都算不上，顶多是个混血实验品。
\"我在外面等。\"祭礼主动提议，尽管内心莫名刺痛。
\"不行。\"陌尘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你是关键部分，赤练印记的继承者。\"他看向月读，\"他会受到应有的尊重，对吗？\"
月读的第三只眼微微睁开，露出里面旋转的星云：\"我会确保基本礼仪。至于尊重……那得靠他自己争取。\"
陌尘似乎想反驳，但祭礼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没关系。我经历过更糟的场合。\"三百年来被星际战队当作\"怪物\"的经历，让他对歧视早已麻木。
陌尘注视他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跟紧我。如果有人挑衅，让我来处理。\"
月读引领他们离开月之泉，沿着水晶小径向宫殿走去。随着靠近，祭礼注意到这座建筑远比他想象的宏伟——看似透明的水晶墙内实则蕴含着无数星系缩影，每一块砖石都倒映着不同的时空片段。
\"月之神殿存在于所有维度的交界处。\"陌尘低声解释，\"所以看起来既在这里，又无处不在。\"
宫殿大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圆形大厅。七张高背椅环绕着一张星辉流动的圆桌，其中五张已经坐了人——或者说，类人的存在。
祭礼的鳞片本能地竖起。即使没有陌尘提醒，他也能感受到室内充斥的古老威压——那是历经无数纪元沉淀的力量，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啊，烛龙终于醒了。\"一个通体靛蓝、生有四臂的女性古神率先开口，声音如同冰川摩擦，\"还带了……宠物？\"
\"海神特莉丝，礼貌点。\"月读平静地警告，同时示意陌尘和祭礼入座，\"这位是祭礼，赤练印记的继承者。\"
\"继承者？\"一个形如火焰凝聚的男性古神嗤笑出声，\"更像是拙劣的复制品。看看那些人工改造的痕迹！\"
祭礼的爪子不自觉地伸长，刺入掌心。他早该料到会是这样——在这些古老存在眼中，他不过是个基因拼凑的实验产物。
\"够了，炎君。\"陌尘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危险，眼中金光暴涨，\"祭礼是我的伴侣，不是实验品。再有一句侮辱，我不介意重温一下我们上次的'交流'。\"
被称为炎君的古神明显瑟缩了一下，火焰色泽暗淡了几分。其他古神交换着眼色，大厅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欢迎回来，烛龙。\"最终，一位身披绿叶长袍的老者打破僵局，\"我们确实需要你的力量。噬神者已经腐蚀了星际议会，'终焉计划'进入最后阶段。\"
陌尘勉强收敛怒意，转向老者：\"森林之父，具体到什么程度了？\"
老者——森林之父——挥手在桌面上方投影出一幅画面：星际战队总部，数以千计的兽化人士兵排成复杂阵列，中央是一台巨大的环形装置，正对着太空中的某个点持续发射能量束。
\"他们用兽化人作为活体钥匙。\"月读解释，\"每个兽化人基因中都含有微量神性，合在一起足以暂时削弱黑洞监狱的封印。\"
祭礼盯着投影中痛苦扭曲的兽化人士兵，胸口发紧。那些是他的同类，有些甚至是曾经的战友，现在却被当作开启灾难的工具。
\"我们有多少时间？\"陌尘问。
\"不超过72小时。\"一位全身笼罩在阴影中的古神回答，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噬神者已经在监狱内部呼应，内外合力会加速进程。\"
会议转向具体战术讨论。祭礼试图跟上节奏，但很快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开始涣散。大厅中的古老能量似乎与他体内的赤练印记产生了某种共鸣，耳边开始出现幻听——低语、尖叫、战场上的金铁交鸣……
\"祭礼？\"陌尘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还好吗？\"
祭礼想回答，但嘴唇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古神们的身影拉长成彩色光带，大厅墙壁融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星空战场。无数机械生物如潮水般涌来。他——不，是赤练——盘绕在烛龙真身的龙角上，喷射出腐蚀性毒雾。战斗的狂热与守护的使命感如此强烈，几乎要撑破胸膛……*
\"祭礼！\"
一声厉喝将他拉回现实。祭礼发现自己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全身鳞片完全竖起，膜翼不受控制地张开。所有古神都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记忆回溯。\"月读迅速判断，\"赤练印记过载了。\"
陌尘立刻蹲下身，双手捧住祭礼的脸：\"看着我，小蛇蛇。你是祭礼，星际战队的军官，我的伴侣。不是赤练，明白吗？\"
祭礼的呼吸急促如风箱，竖瞳紧缩成一条细线：\"我看到了……战场……我就在那里……但我又不在……\"他的声音嘶哑破碎，\"我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很有趣。\"靛蓝色的海神特莉丝冷笑着，\"显然赤练的记忆正在覆盖他的人格外壳。再过不久，烛龙，你的'小宠物'就会变成另一个存在了。\"
\"闭嘴！\"陌尘怒吼，周身金光如火焰般升腾。他转向祭礼，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看着我，祭礼。记住我们共同的回忆。不是赤练的，是我们的。\"
他抵住祭礼的额头，毫不犹豫地建立了精神连接。这次与以往不同——不是能量传输，而是纯粹的记忆共享。
祭礼的视野再次变化，但这次看到的不是战场，而是……自己。从陌尘视角看到的自己：第一次在匹配室相遇时警惕的眼神；挡在他面前对抗星际士兵的坚定背影；完全兽化时金色鳞片闪烁的光芒……
最震撼的是陌尘眼中的情感——不是对赤练的怀念，而是对祭礼本人的……某种难以定义却强烈到令人心痛的情绪。
\"看到了吗？\"陌尘的声音在连接中回荡，\"赤练是重要的战友，但你……你不一样。从第一眼我就知道。\"
连接加深，祭礼突然看到了更多：陌尘独自守望星空时的孤独；发现祭礼基因中赤练印记时的惊喜与犹豫；看着他挡在自己面前时的复杂心情……
\"这次不一样。\"陌尘轻声说，拇指擦过祭礼脸颊上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我需要你明白这一点。\"
祭礼想回应，但体内的赤练印记突然剧烈震动。两股记忆——赤练的和自己的——在意识中激烈碰撞，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他发出非人的嚎叫，全身鳞片迸发出刺目的金光。
\"他在排斥反应！\"月读喊道，\"两种身份无法调和！\"
陌尘的表情变得决绝。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他做了一件令古神们震惊的事——将自己的能量核心完全向祭礼敞开。
\"你在自杀吗？\"炎君惊呼，\"如果他现在失控—\"
陌尘充耳不闻。金色的能量如洪流般涌入祭礼体内，不是压制赤练印记，而是……包容它。祭礼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自己混乱的意识，如同母亲拥抱哭泣的孩子。
\"不需要选择。\"陌尘的声音成了混乱中唯一的锚点，\"你可以是祭礼，也可以拥有赤练的记忆。两者并不矛盾。\"
这简单的接纳如同钥匙，瞬间解开了祭礼心中的枷锁。赤练的记忆不再试图覆盖他的意识，而是如书本般一页页展开，供他自由翻阅。痛苦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完整感。
当祭礼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和陌尘被一个金红光茧包裹，与外界隔绝。陌尘仍捧着他的脸，眼中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展现。
\"明白了吗，小蛇蛇？\"陌尘轻声问，\"你不需要成为任何人，只需要做你自己。\"
祭礼喉头发紧，只能点头回应。光茧外传来模糊的议论声，似乎古神们对刚才的一幕争论不休。
\"……从未见过这样的能量融合……\"
\"……危险的先例……\"
\"……赤练印记完全激活了……\"
光茧逐渐消散，露出周围目瞪口呆的古神们。就连一向冷静的月读也睁大了三只眼睛，银发无风自动。
\"不可思议。\"森林之父率先打破沉默，\"烛龙，你竟然与他进行了灵魂层面的共鸣。\"
陌尘扶着祭礼站起来，手臂坚定地环着他的腰：\"现在还有人质疑他的资格吗？\"
古神们交换眼神。海神特莉丝不情愿地摇头，炎君则哼了一声，但没有再出言嘲讽。
\"好了，戏剧性场面到此为止。\"月读拍拍手，\"我们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讨论。根据最新情报，星际战队已经定位了我们的位置。\"
祭礼一惊：\"他们能进入月之神殿？\"
\"不能直接进入，但可以封锁所有出口。\"月读解释道，\"更麻烦的是……\"她挥手展示新的投影，画面中是凯恩总指挥官——或者说，被噬神者附身的那个存在，\"他派出了特殊追捕队。\"
投影切换，显示出一组令祭礼血液凝固的画面——十二名全身覆盖黑色装甲的士兵，每人胸前都嵌着一块紫色晶体。
\"噬神者骑士。\"陌尘的声音变得冰冷，\"用活人容器装载的噬神者分身，比我们之前遇到的更强。\"
\"他们的目标是祭礼。\"月读补充，\"确切的说是他体内的赤练印记。噬神者需要它来完成终焉计划。\"
祭礼感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三天前他还是星际战队的一名普通军官，现在却成了某种宇宙级冲突的关键棋子。荒谬的是，他并不特别害怕，只是……疲惫。
\"所以计划是什么？\"他直接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冷静，\"我猜围坐在月之神殿等待不是选项？\"
海神特莉丝发出一声类似海豚音的笑声：\"至少他有幽默感。\"
\"兵分两路。\"陌尘接过话头，\"一队直接攻击星际战队总部，破坏终焉计划；另一队护送祭礼到安全地点，直到危机解除。\"
\"我选第一队。\"祭礼毫不犹豫地说。
\"太危险！\"陌尘立刻反对，\"你的赤练印记会—\"
\"会吸引噬神者注意，为你们创造机会。\"祭礼坚持，\"而且我对总部结构了如指掌。没有比我更好的向导。\"
古神们再次交换眼神。这次是森林之父开口：\"年轻人说得有道理。烛龙，你的保护欲可以理解，但这不是明智战术。\"
陌尘的眼中金光闪烁，显然在进行激烈思想斗争。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好吧。但有个条件——我们全程保持精神连接。一旦情况危急，我立刻把你传送走。\"
祭礼想反对这种过度保护，但看到陌尘眼中的担忧，最终只是点头同意。
\"那么表决吧。\"月读环视议会，\"同意烛龙方案的？\"
六只手举起——包括之前对祭礼最有敌意的海神和炎君。祭礼惊讶地挑眉，换来炎君一个火焰般的咧嘴笑：\"别误会，人类。我只是迫不及待想烧点什么。\"
\"计划通过。\"月读宣布，\"24小时后在'虚空之眼'集合。利用这段时间做好准备。\"她特别看了祭礼和陌尘一眼，\"尤其是你们两位。刚才的能量融合很惊艳，但对抗噬神者需要更完美的协调。\"
会议结束，古神们陆续离开大厅。陌尘拉着祭礼来到一个僻静的露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无数星系的缩影在脚下流转。
\"你确定要这么做？\"陌尘轻声问，\"一旦进入星际战队总部，噬神者会集中所有力量攻击你。\"
祭礼望着远处的星云，想起那些被迫参与终焉计划的兽化人同胞：\"我必须去。不仅为了阻止灾难，也为了他们。\"
陌尘沉默良久，最终伸手抚上祭礼的鳞片：\"那么至少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做英雄。不要像赤练那样选择牺牲。\"
祭礼转向他，突然意识到陌尘恐惧的不仅是失去他，更是重蹈覆辙——再次看着重要的人在眼前牺牲。
\"我答应你。\"祭礼郑重地说，然后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别再叫我'小蛇蛇'了。太幼稚。\"
陌尘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笑声在星空下格外清澈：\"不行，伴侣大人。这是特权。\"
祭礼无奈地摇头，却发现自己并不真的讨厌这个昵称——尤其是当陌尘这样笑着叫它的时候。
月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这个短暂轻松的片刻：\"打扰了。烛龙，能单独谈谈吗？关于……之前的某些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