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时期,车马慢。
在张子舟刻苦读书的时候。
在娄渊和余昌烈回来的路上。
一位老者,带着随从,坐船逆水而行。
已经抵达了府城。
此时。
冯公则还在府衙的书房,熬夜看封神演义第六卷。
“知府老爷,知府老爷!”
文案师爷叫了两声,才把冯公则从书中叫出来。
“出了什么事?大惊小怪。”说罢,冯公则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学政来了。”
啥!
冯公则哈欠打到一半,硬生生的停下来,噌的一下起身。
“学政到哪了?”
“在慎思堂用茶呢。”
“哦。”冯公则叫来仆人,伺候他换一身衣服。
简单梳洗后,飞奔出屋。
气喘吁吁的跑到慎思堂,就见一个白发老者端坐在主位,悠闲地品茶。
“下官冯公则,拜见学政大人。”说罢,冯公则恭敬的施了一礼。
老者抬眼:“免礼。”再放下茶盏,“本学刚进城,就听闻贵府发生的一桩大事。”
冯公则道:“是。县丞谢世宽、主簿范仲然,妨碍科场秩序,差点酿成大祸,下官因此将他们下狱。”
学政,带有钦差的性质,有权过问地方,把详情报给布政司,甚至是上报到御前。
因此,冯公则把案卷拿出来,请学政过目。
老者粗略的翻了一遍,不动声色道:“此事做的好。”然后,装作临时想起来的问道:“听闻,他二人是为了一个县案首,叫什么来着?”
不是记不住,而是要冯公则说出来。
冯公则连忙接过话茬:“张子舟,在本地略有薄名。”
在翰林出身的学政面前,再大的名声,只是略有薄名而已。
老者显然不认可:“本学在布政司,就看到了他写的三国演义,虽然只有第一卷,才华相当了得。”
冯公则心想:你是没看过封神演义,才华更好。
“他的授业恩师是谁?”老者问。
冯公则回答:“傅崇,傅氏宗学的山长。”
“傅氏宗学的学风如何啊?”
“很好。”冯公则嘴上一通夸,心如明镜。
原来绕了一大圈,是冲傅氏宗学来的。
这届童子试,傅氏宗学参考的,全部过了县试。
太惹眼了!
老者时而点头,时而沉思,等冯公则说完,道:“如此学风,本学应该亲自瞧瞧,感受一下。”
“是啊,卑职也想去看看。”
冯公则顺着他的话道,“只是,府试在即,若是大队人马前往,只怕会惊扰学子。”
看到学政一身便装,他就知道,这回去是微服私访。
但,这个“英明”的决定,要学政亲自下达。
果然。
老者笑道:“理应如此。这样,你带几个随从,换身便装,随本学一同前往,明察暗访。”
“是,卑职这就吩咐下人去办。”
冯公则到门口吩咐完,又回来学政跟前。
老者又问:“那个县的县令叫什么?”
听口气,冯公则选择夸:“娄渊。治理地方很有政绩,这次全靠他组织乡绅,及时制止,避免了一场大祸。”
“哦。看来可以升一升,做个同知没问题。”老者随口一说。
冯公则听得震撼。
他做同知,那我可以做什么!
一细想,顿时明白,心里窃喜。
他面上脸色不变,试探性地问道:“卑职也有此意。卑职明年就到了升转的时候,在这之前,正想举荐他担任同知。”
“哦。”
老者不置可否,只道:“此事,本学无权过问,归布政史管。布政史忙得很啦,本学来的时候,听布政史说,布政衙门缺了个参议,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担任。”
冯公则心里一个咯噔,稳了!
参议,只是虚职,实职是道台。
他一个知府,升任道台,继续做正印官,属于高升啊。
“卑职蒙学政提携,终身不忘大恩。”冯公则忍住激动,拱手作揖。
老者只抬抬手:“闲聊而已,不必当真。你去换衣服,咱们动身。不去宗学,先去县衙。”
“是。”冯公则急匆匆的离开。
完全没看到老者嘴角勾起的一抹微笑。
县衙。
娄渊刚回来,就趁张子舟午休的时候,把他请到县衙。
到了县衙,似是随意闲聊,张子舟问娄渊:“县尊,此行是否顺利?”
说起这个,娄渊暂时忘了舟车劳顿带来的疲劳。
他振作精神,一脸喜色:“一切都很顺利。”然后把自己在府衙的所见所闻都说了。
张子舟跟着娄渊一起笑。
心却沉下去了。
透过县太爷和知府的对话,已经知道,知府起疑心了。
穿越过来后,张子舟自问谨小慎微,从不主动惹事。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再直白点,古代朝廷对读书人的态度,从来是有区别的针对。
如果这个读书人考中进士、举人,已经有资格当官,朝廷是鼓励他们建言献策。
但是,如果这个读书人只是生员(秀才),甚至等级更低,绝对不允许言政。
他们常说的一句话: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样子。
知府看得出来,学政也许能看出来。
这件事,要早有防备。
张子舟把目光盯向了三省堂。
这,或许是整局的关键!
于是,他笑道:“县尊,我说过,你的三省堂缺一副好楹联,现在是时候写给你了。”
“好啊。”娄渊还和以前一样,天真烂漫的吩咐:“来人,给舟哥儿拿文房四宝。”
很快,已经摆好了一切。
张子舟来到桌前,提笔蘸墨,在洁白的纸上,写下一副楹联。
娄渊大声念道:“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念完,不禁点点头,又看下联:
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
“好好好!”娄渊忍不住鼓掌。
张子舟笑道:“别急,还有横批。”说罢,在纸上写下横批:清慎勤。
清慎勤的全称:清正廉洁,谨慎处事,勤于政务。
娄渊看了,当即笑道:“我立刻让人把它挂起来,以后多看多思!”
张子舟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路上还有件事想请教你。”娄渊道。
张子舟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