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茶馆里人来人往,茶博士早就见惯了张子舟这类穷酸书生。
“这位兄台,小店雅座,每位三十文,茶水另算。”
表现得热情和恭敬,但明码标价,让付不起的书生知难而退。
张子舟摇了摇头,自己现在吃饭都成问题。
“兄台没事,容小的去照顾其他客人。”说书还没开始,茶博士便没有赶人。
张子舟这时看到一个面善的书生进来,上前打招呼。
都是书生,对方有礼貌的还礼。
“问小哥一声,茶馆最爱说什么书?”
“兄台算是问对人了,”书生竖起大拇指,“武侠传奇!”
“还有呢?”
“神话传说!唉,可惜这里没人写的好,我只在布政司听过一回。”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书生看到说书先生已经落座,赶紧去自己的位子上坐着。
张子舟心里有谱了,当下最流行的是武侠传奇,除此之外,历史演义也很受欢迎。
不过主流的市场还是武侠、神话传奇。
先用武侠当敲门砖,再写一部神话传奇,提一提价格。
说书先生到了,茶博士笑着过来。
张泰初道:“我最近生了一场病,囊中羞涩,想来问问,可不可以给茶馆写传奇?”
茶博士一愣,问的这么直接的书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当然可以。”茶博士笑道,“不过,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随我去见我家主人。”
没想到这么容易见到茶馆老板,张子舟感激之余,抱拳道:“有劳小哥带路。”
“跟我来。”
茶博士引张子舟到茶馆的后院,茶馆老板魏衡的屋子。
魏衡正在算着账,瞅见茶博士带着书生进来,猜到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哥儿,找我有何贵干?”说着,挥退茶博士。
“想写传奇。”张子舟如实回答。
果然!
不过……读书人,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万一未来高中呢?
魏衡一向抱着这种想法接待想写传奇的穷酸书生,“这自然没问题,不过在商言商,我茶馆的传奇,可不是谁都能写的。”
“这是当然,我愿意当场写来,如果不合适,我愿赔纸墨钱。”张子舟很自信。
这份自信,让魏衡起了兴趣,吩咐仆人拿来笔墨纸砚。
张子舟定了定神,当着魏衡的面,磨墨、蘸笔,当场写了一篇仅八百字的武侠传奇。
上一世,他的精神食粮之一,正是今古传奇武侠版。
里面内容有长有短,张子舟一篇不拉的看完,全都记在心里,此刻默写一篇短篇毫不费力,转眼就写出来了。
魏衡拿过来一看,光字迹工整这一点,就印象好不少,继续往下看,千字不到就把剑法传承—复仇—顿悟完整讲述出来,还曲折离奇。
“好。”魏衡拍案叫好,“这篇传奇虽短,却五脏六腑俱全,嗯,每千字值三十文。”
张子舟笑而不语。
不管这个价是不是市场价,反正不能这么便宜。
见张子舟不为所动,魏衡便道:“当然,你可以开个价,我如果觉得合适愿意出钱。”
“千字一两。”张子舟淡淡一笑。
魏衡惊了,“你莫不是专门来捣乱?千字三十文,已是市面最高,除非你是名家!”
他是没想到,面前的这个穷酸书生,居然能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恼怒之下,表现得有些失态。
反观张子舟,还是一派气定神闲:“我敢要这钱,自然有真本事。”
一进门,张子舟就看出魏衡的态度热情中带着敷衍,于是小试牛刀,只为让魏衡认真和他谈。
“是么?”魏衡倒也不敢轻视,“你写一篇来看,若是能过,我可以一文不少,若是不能,就请回吧。”
“稍等。”张子舟重新写传奇,这一回写的不是武侠,而是神话。
这个时代有自己的神话,他只需对着封神演义这个模子,稍加润色,就是一部叫好又叫座的传奇。
他沉着腕,写下第一回《厉王玄女宫进香》,再写下定场诗,然后洋洋洒洒一千五百字的内容。
魏衡起初带着怒气看他写,看着看着,怒气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喜色,等张子舟最后一个字落笔,已经是狂喜。
“好啊。”拿着整篇传奇,魏衡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千字一两,一文都不能少,不然我就找下家。”张子舟笑道。
“没问题,一两就一两,不过我也条件。”
“请讲!”
“长篇传奇,最忌讳拖沓,你必须保证每隔几天交给我一回,每回不能少于千字。另外,不能给他人。做不到的话,别怪我翻脸。”
哟,还挺有催稿和版权意识!
张子舟笑道:“没问题。不过,我也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我不能用真名,只用笔名。”
魏衡笑了:“这个没问题。”
这个条件,不少读书人都提过,一点不稀奇。
“第二,请付给我定金。”张子舟伸手。
“你跑了怎么办?”魏衡犹豫。
“我就住在小张庄,是镇上傅秀才的女婿。”张子舟没办法,为了让魏衡相信,只能搬出这一世的岳父。
魏衡一下想起来张子舟是谁了,上下打量着他,又想了想,“好。你要多少?”
“二十两银子。”
“立字据。”
张子舟和魏衡当场写了一份契约,按上手印,并一式三份。
当事人各有一份,第三份魏衡要送到巡检司保管,出了事有人做主。
签完,魏衡拿出三个银锞子,值十五两,又给了六贯。
多出来的一贯,是那个短篇的润笔费。
张子舟收了,拱了拱手,走出靖江茶馆。
一刻都没耽搁,就往米行。
姐夫果然在那里等他,一见到他,就起身:“走吧,回去晚了,你姐会揍我的。”
独轮车上装着小米。
“姐夫,买大米。”张子舟说着,从怀里掏银子。
“大米太贵……”姐夫下意识的反驳,看到张子舟手里的银子,“这钱从哪来的?”
“这里人多口杂,我路上告诉你。”张子舟笑道,“我向你保证,来路绝对正当。”
姐夫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来路可以晚点说,但立场要坚定。
一听这语气,姐夫就不担心了,又有小舅子担责,“那还等啥,咱现在就换成大米。”
转头就把小米退给米行,重新买大米三十斤,装在独轮车上。
推着它,去了肉铺,买了一块前座,一块后座,肉铺老板看张子舟是个读书人还想抬价,反过来被张子舟讨价还价。
姐夫在后面啧啧称奇,完全没想到,小舅子也这种本事。
买了肉,张子舟又去买烟叶,这是买给爹的;给娘、姐姐和傅芸扯了花布做衣裳,给姐夫和自己也弄了两匹棉布。
路过首饰摊,给她们买了簪子,顺便买了一盒胭脂,塞到姐夫手里。
姐夫嫌弃:“给咱干嘛,咱可是大老爷们。”
“这是给我姐买的,她问,就说是你买的。”张子舟笑道。
“嗐,她会骂我。”姐夫吓得塞回张子舟手里。
张子舟哭笑不得:“她骂你,你就听着,但送胭脂一定没错。”
姐夫这才忐忑不安的收了,心道,小舅子病刚好就奢侈,看来我免不了要挨一顿臭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