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陈砚家的木门被敲得咚咚作响。
他披上外衣走出卧室,屋外天色灰蒙蒙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湿冷。
“陈砚!开门!派出所例行检查!”刘国栋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沉稳中带着一丝压迫感。
屋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昨晚苏昭和陈砚一直在研究陌生人在调查兔苗的事情,一直到深夜。也就没有回家,在陈砚家过夜,和陈砚母亲将就睡了一晚。
此刻,苏昭已经起床,正在厨房准备早饭,听到动静后快步走到陈砚身旁,压低声音问:“来者不善。”
陈砚点点头,神色平静,眼神却如刀锋般锐利。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刘国栋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打开门,刘国栋站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两名民警,几只狗腿子似的协警也紧随其后。
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仿佛真有什么重大案情要查。
“刘所长这么早过来,是有事?”陈砚语气平稳,像是在接待一位老朋友。
刘国栋嘴角一扬,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接到了举报,说你这里存在非法养殖行为,我们得走一趟,例行检查。”
“非法?”陈砚挑眉,“我这是合法经营,手续齐全。不过既然你们来了,那就请吧。”
他侧身让出一条路,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兔场设在村后山坡脚下,离家有一段距离。
一行人穿过小巷、越过田埂,很快便来到了养殖场门口。
晨曦微露,一群村民已经在门口等候。
有人拿着扫把,有人提着水桶,显然是刚干完活回来。
苏昭早已在场,一身朴素布衣,却掩不住她眸中的冷静与机敏。
看到陈砚到来,她轻轻点头,示意一切按计划进行。
刘国栋环顾四周,眉头微微皱起——本以为是一次悄无声息的突击行动,没想到竟有这么多村民围观,还个个面带好奇甚至支持的神情。
“先看看账本。”刘国栋开口。
陈砚早就准备好了,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沓整齐的文件和台账,递给对方。
“这是我们所有的采购记录、销售明细,还有兽医检疫报告。”他语气平缓,“另外,还有县工商所备案书、县妇联扶持函件,请过目。”
刘国栋翻了几页,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原本想借题发挥,抓点违规证据,但眼前这份材料条理清晰、记录详尽,根本无懈可击。
更让他意外的是,几位年长村民主动走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说道:
“刘所长,这兔场是我们大家伙一起建的啊。”
“我家孩子上学的钱,都指望这些兔子呢。”
“陈老板不仅教我们怎么喂料、防病,还帮我们联系销路,真是做了大好事。”
人群越聚越多,议论声此起彼伏。
“刘所长,您可不能随便关了我们这条生财之道啊。”
“是啊,谁要是想断我们的财路,那可是伤天害理!”
刘国栋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原打算趁着天未亮就查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对方早有准备,不仅证照齐全,还拉拢了一群村民当挡箭牌。
“我只是例行检查,没别的意思。”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手中的资料递还给陈砚。
陈砚接过,目光微敛,缓缓道:“我知道,刘所长也是为人民服务嘛。”
话虽说得客气,但语意分明带刺。
两人对视片刻,刘国栋最终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人群见状纷纷松了口气,有人低声鼓掌,有人拍肩称好。
苏昭走近陈砚身边,轻声道:“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当然。更何况当初我已经将他得罪死了。”陈砚淡淡一笑,“树大招风,更何况我们这块蛋糕确实诱人。今天只是开始,后面还会有人盯着。”
苏昭点头,眼里多了一份敬佩。
“那下一步呢?”她问。
陈砚望向远方,山丘起伏,朝霞渐染,新的一天正悄然来临。
“下一步,”他缓缓道,“我要把这条路走得更宽,走得更稳。”
空气中弥漫着草叶的清香,阳光洒落在兔舍屋顶,映出一片金黄。
而就在不远处,一只刚刚剪完毛的小兔轻轻跃起,欢快地奔跑在围栏之内。
刘国栋带着人离开时,脚步沉得像灌了铅。
陈砚站在兔场门口,目光一直送他们走到山脚拐角处才收回。
“你打算怎么将这条路走得更稳?”苏昭低声问,眉眼间透出几分担忧。
“很快你就知道了。”陈砚笑了笑,语气却冷静得让人不寒而栗,“我只是要让他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干,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兔场的员工。”
苏昭轻轻点头,她太了解他了。
这一笑之下,藏着的是一盘大棋局,步步为营,杀机四伏。
回到兔场里的办公室,几个荒山附近的村民还在门口徘徊,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对峙中回过神来。
“陈老板,我们听说你要搞乡镇企业?那是不是能带动更多人一起发财?”一个老农忍不住开口问道。
陈砚看着众人热切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
是啊,既然已经被盯上了,那就顺势而为。
他转身朝众人一笑:“各位乡亲,我今天就要正式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我们要成立合作社,把兔子养殖做成周边村子的支柱产业!”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有人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有人红着眼眶说:“这日子总算有奔头了!”
苏昭在一旁轻声道:“你是想借力打力?”
“不错。”陈砚点头,“这次他们查不出问题,反而给了我们一个合法发展的机会。接下来,我还要主动去县里跑手续,争取进入乡镇企业扶持名单。”
“可刘所长……”苏昭话没说完。
“我们证件齐全可不怕刘所长。”陈砚嘴角微扬,“如果在如此多村民的支持下,如果他强行关停兔场,那这些村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赵德昌的事情虽然没有波及他,可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惹出更大的动静。”
苏昭看着他,眼中浮现出一丝敬意。
当天下午,兔场内又迎来一波新的访客——几名县科委的技术员和畜牧站的干部,在镇领导陪同下来参观考察。
“听闻你们这里养兔效益高,技术也有创新,所以特地来看看。”一位年约四十的干部边走边说道。
“请看这边。”苏昭引领众人走进一间新建的兔舍,指着一组用废旧铁皮、棉布和简易加热器组成的装置,“这是我们自主改造的‘兔舍温控系统’,成本不到市面上同类设备的三分之一,但保温效果丝毫不差。”
几位技术员走近细看,用手摸了摸墙体温度,频频点头。
“这设计很实用。”一名畜牧站的技术员赞叹道,“特别是这种多层隔断结构,可以有效防止冷空气渗透,非常适合咱们川南地区的湿冷气候。”
“关键是还能拆卸组装,适合不同规模的养殖户复制。”另一人补充道。
带队干部听完介绍后,转头对身旁镇领导笑道:“看来这位小同志,不光是做生意有一手,脑子可灵光呀。”
镇领导连连点头:“这可以作为咱县重点扶持对象,以后要大力支持。”
这话落在陈砚耳中,他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他知道,这些人的态度会随着局势变化而变,唯一不变的,是他必须牢牢掌握主动权。
夜色渐深,村子里早已灯火稀疏。
陈家老屋里,王秀兰坐在火炉旁,手中针线翻飞,却始终无法集中精神。
“砚儿,”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刘国栋没有怎样你吧?一大早就过来查了。”
陈砚正在灯下整理一份计划书,闻言抬起头,眼神平静如水:“娘,没事的。要是真有问题,这会我都回不来的。而且我也不会放过他,他跟爸的案子肯定也有关联的。”
王秀兰叹了口气:“你爸当年也是这么硬气,结果呢?”
“妈,爸的事,我永远不会让它重演。”陈砚语气坚定,“我爸是死于赵德昌的诬陷,如今我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所有资质都是齐全的。不会给别人机会的。”
屋外风声呼啸,屋内火苗摇曳。
陈砚望向窗外满天星斗,仿佛看见了未来那条通往商业巅峰的道路,荆棘密布,却也星光璀璨。
“这一仗才刚开始……”他低声喃喃。
屋内一时沉默。
苏昭走进来,将一杯热茶放在他桌上,轻声道:“你想做什么?”
陈砚接过茶杯,眼神闪烁了一下,缓缓道:“我要让他们明白,这不是一个小生意,而是一个时代的开始。”
他顿了顿,继续道:“旧时代即将落幕,新规则,由我来定。”
月光洒在屋檐上,映出一道清冷的影子。
远处,一条蜿蜒的山路通向县城的方向。
陈砚知道,今晚之后,他的名字恐怕会在某些人的案头再次出现。
而他也在思索,趁着政策尚未完全放开前,有些事,必须尽快动手。
否则,等风来了,他再想乘风破浪,也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