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龙堰的滔天洪水刚刚退去,留下满目疮痍。澈儿尚未及喘息,一封来自丰裕仓内部吏员的密告,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递入州府——主管丰裕仓的司仓郎郑元宝,表面清廉勤勉,实则监守自盗,贪墨成性!密告称,郑元宝在仓廪深处设有秘密夹层,囤积霉变陈粮,却以次充好,将新粮盗卖牟利,所得金银藏于一处极其隐秘的“鼠穴”!
密告者声音颤抖,充满恐惧,“…那郑扒皮,心黑手狠…小的亲眼见他…将告发之人‘失足’推进了粮堆闷死…大人…小心啊…”
澈儿眼中寒芒一闪。丰裕仓刚经历洪灾威胁,竟有硕鼠在内蛀空根基!他不动声色,命石岩严密监控郑元宝及丰裕仓出入人员,尤其注意有无异常鼠洞或隐秘通道。
石岩回报:郑元宝生活奢靡,常出入赌坊,挥金如土,与其俸禄严重不符。丰裕仓西北角一处废弃的旧排水沟附近,夜间常有野猫聚集,却不见捕鼠,颇为蹊跷。澈儿亲自勘查,发现沟口杂草丛生,拨开乱草,一个被巧妙伪装、仅容瘦小之人钻入的洞口赫然在目!洞口边缘,有细微的新鲜爪痕和…几粒散落的金米(极小粒的金砂)
洞口幽深,散发着一股陈腐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金属气息。
霉味中夹杂着一丝奇异的、不属于粮仓的甜腥气(黄金存放久了的特殊气味)。
“鼠穴…金米…” 澈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好一个“金鼠”!他命人取来细如尘埃的纯金粉(用于贵重器物修复或画作描金)。
金粉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微光。
入夜,万籁俱寂。石岩带精干人手,潜至洞口。澈儿亲自将一小袋金粉,小心翼翼地倾洒在洞口内侧及延伸的路径上。金粉细密,在黑暗中毫不起眼。
金粉如同流淌的微光,悄然渗入黑暗的洞穴。
次日夜,郑元宝借口巡查,鬼鬼祟祟来到废弃沟渠附近。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迅速拨开伪装,如同真正的硕鼠般钻入洞中。
肥胖的身躯艰难地挤入窄洞,消失于黑暗。
石岩等人屏息凝神,在洞外守候。约莫半个时辰后,洞内隐约传来沉闷的挪动物体声和…压抑的、贪婪的低笑。紧接着,郑元宝的身影从洞口钻出,怀中似乎紧抱着一个沉重的包袱,脸上带着满足的潮红。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浑然不觉自己的靴底、裤脚甚至袖口,都沾满了在黑暗中看不见的、细密的金粉!
郑元宝臃肿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鬼祟,沾满泥土的靴底在走动时,于地面留下极淡的金色反光痕迹(需极仔细看)。
“动手!” 石岩一声低喝!数条黑影如猎豹般扑出!
郑元宝猝不及防,被死死按倒在地,包袱脱手!
“噗通!” 沉重的包袱落地,发出闷响,随即是布帛撕裂声!
包袱散开,里面滚出的并非金银,而是一尊栩栩如生的、肥硕的纯金老鼠雕像!鼠眼镶嵌着红宝石,鼠须根根分明,在月光下金光灿灿,贪婪之态毕露!更令人作呕的是,鼠像口中,竟还叼着几粒真正的、发霉的米粒!
一股浓烈的霉味瞬间弥漫开来!
“赃物在此!拿下!” 石岩厉喝。
“冤枉!这是…这是家传之物!” 郑元宝挣扎嘶喊,面无人色。
澈儿此时已带人赶到。他看也不看那金鼠,目光如电,指向郑元宝钻出的洞口:“搜!顺着他的足迹!给本官掘地三尺!”
兵卒打着火把,顺着郑元宝身上金粉掉落形成的、在火光照耀下终于显现的淡淡金色痕迹(沾在洞内地面和爬出时蹭到的沟壁),深入洞穴。痕迹尽头,是一面看似普通的土墙。兵卒用力一推!
“嘎吱——” 土墙竟是一道伪装巧妙的暗门!暗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霉败恶臭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熏得人几欲昏厥!
浓烈的霉味、腐败谷物的酸臭味、尘土味、鼠尿臊臭混合成的死亡气息。
火把照亮暗室。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堆积如山的、巨大的铁皮柜!柜门紧锁,但缝隙中已有霉变的米粒渗出。
柜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老鼠活动声。
“开锁!” 澈儿冷声道。
锁匠上前。当第一口铁柜被强行撬开的瞬间——
如同决堤的洪水!乌黑、结块、爬满霉斑和蠕虫的陈年霉米,如同污秽的泥石流般,从柜中倾泻而出!发出“哗啦——噗!”的沉闷声响,瞬间在地上堆起一座散发着恶臭的黑色小山!无数肥硕的老鼠惊恐地从米堆中四散奔逃!
那令人作呕的霉败气息瞬间达到了顶点!
霉米倾泻的轰隆声、老鼠吱吱的尖叫逃窜声、兵卒的惊呼和干呕声。
“噗通!” 被按在地上的郑元宝,看着那倾泻而出的霉米山,彻底瘫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
澈儿弯腰,捡起地上那尊沉重的纯金鼠像。鼠像在火把下金光刺眼,红宝石鼠眼闪烁着诡异的光。他举起鼠像,对着瘫软的郑元宝,又看了看那污秽的霉米山,眼中是极致的冰冷与厌恶。
金光与霉黑,贪婪与腐朽,形成最刺眼的讽刺。
澈儿手腕一用力,将那沉重的金鼠像狠狠砸向地面一块凸起的青石!
“铛——咔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脆响!
金光四溅!那尊象征贪婪的纯金鼠像,竟被生生砸断了一颗锋利的金门牙!断齿翻滚着,消失在污秽的霉米堆中。
断齿的金鼠,歪倒在地,金光依旧,却透着一种残缺的丑陋与滑稽。
“好一个‘金鼠’!好一个‘司仓郎’!” 澈儿的声音如同寒冰地狱吹来的风,“以霉米充新粮,盗卖国储,中饱私囊!更将这民脂民膏,铸成这贪得无厌的金鼠!尔之罪行,较那河中之鼠,更为肮脏百倍!来人!将此獠打入死牢!抄没家产!所有涉案仓吏,一体锁拿!此霉米,给本官晒干,一粒不少地填入他郑家祖坟!”
金粉指路,铁柜现形,金鼠断齿!澈儿以奇谋破开贪官精心构筑的“鼠穴”,让象征贪婪的金像在民脂民膏的腐臭中断裂。那倾泻如瀑的霉米,是蛀虫啃噬国本的铁证;那断裂的金鼠门牙,是正义对贪婪最响亮的耳光。丰裕仓的硕鼠被揪出,不仅肃清了仓廪,更在洪灾之后,为云州守住了最后的粮储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