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撑着那把破旧的伞,踏着更加泥泞不堪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当他们再次踏入许家那低矮的院门时,屋内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堂屋(客厅)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光线勉强照亮了中央那张油腻腻的旧方桌。
许大富和许强已经换下了湿透的外衣,正坐在桌旁。
一看到苏逸然手里那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许强的眼睛瞬间像饿狼一样迸射出贪婪的光芒。
许大富虽然极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那双浑浊眼睛里闪烁的精光和他不自觉地搓着手指的动作,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狂喜。
两人脸上都堆满了刻意挤出来的、油腻腻的笑容。
“哎哟!妹夫!快,快来这里坐!”许强立刻起身,把自己坐的、看起来稍微结实点的长条凳让了出来,还用袖子象征性地擦了擦凳面,然后自己挤到了他爹那边的板凳上。
许大富也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再次掏出那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支烟递过来:“姑爷辛苦了!来,抽烟抽烟!”
苏逸然面无表情地摆摆手,没有接烟,也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屋内三人,最后落在许大富脸上。
他将手中的文件袋随意地放在桌角,开门见山:“烟就不抽了。钱,我带来了。”
许强激动得呼吸都粗重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袋子,仿佛要穿透牛皮纸看到里面的钞票。许大富也咽了口唾沫,强压下立刻扑上去的冲动,努力挤出“慈祥”的笑容:“哎呀,姑爷就是爽快!那……萌萌以后就……”
“等等。”苏逸然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既然你刚才也说了,我是你们许家的‘姑爷’,那有些话,我们就得提前说清楚。”
本来他是计划让许家父子给自己写个借条的,不过既然他们叫自己姑爷,那就换个方式吧!
他刻意加重了“姑爷”这个词,目光锐利地盯着许大富:“这钱,我可以给。但是,既然许萌以后是我的人了,”
他侧身,将身后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的许萌往前带了半步,“那她以后的一切,就都归我管。包括她的工作,她的收入。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往这个家里寄一分钱。”
“什么?!” 许强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苏逸然的鼻子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你小子算哪根葱?!我们家养了她十几年,供她吃供她穿,她给我家寄钱那是天经地义!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别说你现在还不是我许家板上钉钉的姑爷,就算你真是,你也管不了老子家的事!她许萌生是许家的人,死是许家的鬼!她的钱,就得给老子拿回来!”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逸然脸上。
许萌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苏逸然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衣服里。
她能感觉到继父许大富那阴沉下来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绕着自己,让她遍体生寒。
苏逸然面对许强的暴怒,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看一只狂吠的疯狗。
他没有理会许强,目光依旧锁定在许大富脸上。
“哦?”苏逸然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看来,是我理解错了!我还以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没想到你们还得继续从女儿身上吸血?”
“你他妈放屁!”许强被彻底激怒,又要扑上来,却被许大富一个眼神制止了。
许大富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皱纹像刀刻般深陷下去,眼神变得阴鸷而危险。
他缓缓站起身,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苏逸然,声音低沉而缓慢,“小子,别以为读了几天书,兜里有几个臭钱,就可以在我许大富面前耍威风,指手画脚。这里是老子的家,是老子的地盘!不是你们城里那种讲规矩的地方!老子养了她十几年,她这条命都是老子给的!老子要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要她的钱,她就得给!这是天经地义!”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苏逸然身后的许萌,那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让许萌如坠冰窟,抓着苏逸然的手更用力了,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那些被殴打、被辱骂、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许大富重新看向苏逸然,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你最好给老子想清楚了再说话。乖乖把钱放下,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然……” 他拖长了音调,眼神瞥向门口。
一直处于暴怒边缘的许强立刻心领神会,猛地起身,几步冲到门口,“哐当”一声巨响,将堂屋那扇本就破旧的木门死死关上,还顺手抄起了门边倚着的一根手腕粗细、带着泥巴的柴火棍,横在身前,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他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昏暗的灯光下,柴火棍粗糙的表面和残留的泥土痕迹显得格外刺目。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屋外哗哗的雨声。
许萌的母亲吓得捂住了嘴,惊恐地看着被关上的门和手持棍棒的许强,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不然怎样?”苏逸然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饶有兴味的探究。
他非但没有被这阵仗吓住,反而向前微微踏了一步,将许萌更严密地护在身后。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脸狠戾的许强,最后落回许大富那张写满贪婪与狠毒的脸上,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把我留在这个山沟沟里?像处理牲口一样?”
“哼!”许大富发出一声冷哼,默认了苏逸然的说法。
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人性的温度,只有赤裸裸的占有欲和一种“山高皇帝远,老子就是王法”的野蛮逻辑。
“识相点,把东西放下,你还能当你的‘姑爷’,明天体体面面地走。不识相,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这大山里头,少个人,就跟少个野兔野鸡没啥两样!”
许强配合地掂了掂手里的柴火棍,发出沉闷的声响,脸上狞笑更甚,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在苏逸然身上刮过,仿佛已经在盘算着怎么下手。
果然!穷山恶水出刁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