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然的心猛地一跳。
他看着病床上昏睡的姜梦溪,又看了看执着响着的手机,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宝贝?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妈有点担心你……”
电话那头传来姜母沈婉晴温柔又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
“阿姨您好。”苏逸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是苏逸然。”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几秒后,沈婉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苏逸然?!怎么是你?!溪溪呢?!她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阿姨,您别着急。”苏逸然连忙解释,“溪溪她……她现在在医院。”
“医院?!”沈婉晴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充满了恐慌,“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快说啊!”
苏逸然简单地将情况说了一遍:姜梦溪在容大晕倒,他送她来医院,医生诊断是情绪激动过度导致的昏厥,目前情况稳定,正在留观输液。
“容大?!情绪激动?!苏逸然!溪溪为什么会去容大?!她为什么会情绪激动到晕倒?!”
沈婉晴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质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阿姨,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她……”苏逸然艰涩地道歉。
“苏逸然,我警告你,离我女儿远点!”
沈婉晴的声音冰冷而愤怒,不等苏逸然再说什么,她就急冲冲地撂下一句:“哪家医院?病房号!我马上到!”
得到信息后,电话被狠狠地挂断,只留下急促的忙音。
苏逸然叹了口气,将手机轻轻放回姜梦溪的包里。
就在他准备拉上拉链时,动作幅度稍大,包里的东西哗啦一下散落了一地——钥匙、纸巾、一支口红、还有……一本素雅封面的笔记本。
苏逸然下意识地蹲下身去收拾。当他的目光落在摊开的笔记本内页上时!
那字迹,不像是姜梦溪的!
让他瞳孔骤缩的是,那摊开的一页上。
清晰地写着他“苏逸然”的名字!旁边还写着“夏安安”!
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巨大的疑惑瞬间攫住了他。
他顾不上其他,立刻捡起了那本笔记本,借着床头昏暗的灯光,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笔记本上的内容,以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旁观者口吻,详细地记录着“姜梦溪”与苏逸然、夏安安相关的一切!
包括那次不愉快的见面(以姜梦蝶的身份)、对苏逸然人品的负面揣测、以及……他和夏安安的关系。
字里行间充斥着对“苏逸然”的排斥。
苏逸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快速地翻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
直到他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面用更加潦草、带着痛苦挣扎痕迹的笔迹写着一段话,仿佛是最近才添加的:
醒来,世界天旋地转。
我的脑子里……多了一个人!她叫姜梦蝶!
她用我的身体去见了苏逸然,打了电话,写了这些!
她讨厌苏逸然!
可我是谁?
姜梦溪还是姜梦蝶?
那些记忆……好痛……好真实……好可怕!
我该怎么办?哥哥……我还能相信你吗?
还是……你只属于夏安安?
苏逸然的大脑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所有的疑惑、矛盾、姜梦溪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她那些令人费解的否认……。
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个惊悚却又无比合理的解释!
那个对他充满敌意、冷静理智、写下这些分析笔记的,是另一个人格
——姜梦蝶!
而那个甜甜叫他哥哥、依赖他、喜欢他的,才是主人格姜梦溪!
苏逸然拿着笔记本的手微微颤抖,巨大的震撼和随之而来的复杂情绪淹没了他。
“哥哥……哥哥……别走……”
病床上,姜梦溪再次发出模糊的呓语,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魇。
苏逸然猛地回过神,立刻放下笔记本。
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握住她露在被子外冰凉的小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俯身在她耳边,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坚定回应:“我在!溪溪别怕,我在!我不走!”
也许是感受到了掌心传来的温暖和力量,也许是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姜梦溪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也变得稍微平稳。
她不再呓语,只是无意识地反手握紧了苏逸然的手指,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在葡萄糖和电解质的作用下,姜梦溪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带着初醒的懵懂,下意识地转动眼珠,打量着陌生的天花板和周围的环境。
当她的视线下移,落在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上,再顺着那只温暖宽厚的大手看向坐在床边的人时——
“哥……哥哥?”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脆弱。
“溪溪!你醒了!”苏逸然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俯身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要不要喝水?”
姜梦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的目光紧紧焦着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
试着动了动手指,感受到那真实的、温暖的触感和包裹着她的力量。不
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哥哥真的在她身边!
巨大的委屈和劫后余生的脆弱感瞬间涌上心头,眼泪毫无征兆地再次夺眶而出。
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声音破碎:“我……我还以为……哥哥不要我了!”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滑落,浸入鬓角的发丝。
看着她这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苏逸然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揉搓,又酸又疼。
他用力地捏了捏她的小手:“怎么会?!不会的!溪溪,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永远不会!”
然而,就在苏逸然用力握住她手的瞬间,姜梦溪的身体却突然极其细微地缩了一下!
不是那种被捏疼的生理性退缩,而是一种……仿佛被某种尖锐的现实刺痛、下意识想要逃避的瑟缩!
她甚至试图用力将自己的手从苏逸然的掌心中抽回!
这个细微的动作和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刺痛与抗拒,没有逃过苏逸然敏锐的眼睛。
他心中一紧,立刻放松了力道,但并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更加轻柔地握着,急切而担忧地问:“怎么了,溪溪?是我太用力,把你弄疼了吗?”
姜梦溪没有看他,她低着头,用尽全力终于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
她将头转向墙壁的另一侧,背对着苏逸然,肩膀开始难以抑制地微微耸动。
压抑的、无声的哭泣在安静的病房里弥漫开来,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溪溪……”苏逸然看着她蜷缩的背影,如同受伤的小兽,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更深的愧疚。
他知道她在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