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愕回头，只见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马大力，此刻正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被按在地上。
他的右臂被反拧到背后，发出“咔吧”的脆响，而一只穿着布鞋的脚，正死死地踩在他的后心上。
出手之人，正是他们以为还在营地的张平！
张平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形如鬼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冷得像腊月的冰。
他只用一只手，就将马大力死死扣住，任凭他如何挣扎，都如同被钉在地上的疯狗。
“张……张平……”
王魁趴在地上，看着那个宛如天神下凡的身影，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混着泥土和血水淌了下来。
激动、委屈、后怕……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哽咽着说不出话。
张平的目光扫过鼻青脸肿的王魁，随即朝他微微一招手。
那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魁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滚带爬地就想往张平那边跑。
“拦住他！”一个机灵点的小弟厉喝一声，伸手便去抓王魁的后领。
他快，张平更快。
张平甚至没回头，踩着马大力的脚猛然发力。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啊！我的胳膊！！”
马大力疼得浑身抽搐，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山林，“放人！快放他过去！都他娘的别动！”
那小弟的手僵在半空，吓得脸都白了，连忙缩了回去。
王魁畅通无阻地跑到张平身边，看着他，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平这才松开反扣着马大力的手，却将脚从后心移到了他的后颈上，微微用力，就让马大力的脸整个啃进了泥土里。
“宋家的狗，当得还习惯么？”
张平的声音很平淡，却比马大力的惨叫更让人心头发寒。
“张……张爷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马大力口齿不清地求饶，死亡的恐惧让他涕泪横流。
“回去，给你的主子带句话。”
张平脚下又加了一分力，语气森然，“告诉宋洋，我张平的人，他动一个试试。下次再有这种事，断的就不是一条胳膊，而是他的狗头。”
“是……是！一定带到！一定带到！”马大力疼得快要昏死过去，连声应承。
张平这才缓缓抬起脚。
“滚。”
一个字，如同天宪。
那群打手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扶起几乎瘫软的马大力，一群人屁滚尿流，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平却看也没看王魁一眼，转身就往营地的方向走。
没有一句安慰，没有一句问候。
王魁愣在原地，看着张平沉默而决绝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别扭地挤出一句：“对……对不起……”
张平的脚步顿住。
他缓缓转过身，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怒意。
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极度失望的怒火，让王魁心头猛地一颤。
“你没错。”
张平的语气平静得可怕，“错的是我。我不该管你，就该让你被他们打死，或者卖到哪个黑窑里去，让你爹拿钱来赎。那样，你或许才能真正学会，什么叫‘天高地厚’。”
这番话，比刚才那些人的拳脚加起来，更让王魁难受。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委屈和不甘瞬间冲垮了理智，冲着张平大声嚷嚷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什么都不教我！你教刘大壮，教狗蛋，你就是看不起我！你把我扔在一边，我待着有什么意思！”
张平看着他这副样子，眼中的怒火反而渐渐熄灭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转身，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回到了营地。
此刻，营地里人头攒动，刘大壮他们并没有立刻下地，而是焦急地等在原地。
张平选定的那五六亩地，经过一上午的努力，已经完全开垦了出来，黑色的沃土在阳光下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看到张平和王魁回来，众人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张平深吸一口气，将刚才的情绪尽数压下，恢复了平日里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他走到众人面前，扬声道：“先把昨天的账结一下。”
他拿出账本，挨个点名，给每个人结算了工分对应的米饼。
随后，他又从另一个袋子里，给每个人多发了一块米饼。
“这块，算是我个人感谢大伙儿的，感谢大家信我张平，跟着我一起干。”
众人接过米饼，脸上都乐开了花。
然而，张平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另外，我宣布一件事。从今天开始，咱们这儿，以后都不会再发米饼了。”
“啊？”
“不发了？”
“那……那我们吃啥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脸上写满了惊慌和不解。
张平抬手，虚虚一压，嘈杂声渐渐平息。
他扫视众人，嘴角勾起神秘的笑意。
“因为，咱们要开始播种了，活计不一样了。从今天起，工钱用现钱结算！”
现钱！
这两个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这个饥荒年景，铜板比粮食还难得！
“我打听过，王家和宋家雇长工，一个月是二十文钱，管一顿饭。”
张平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张平这儿，有两个章程，你们自己选。”
“第一，日结。每天一文钱，或者换成两个米饼，你们自己挑。干一天，结一天。”
“第二，月结。愿意跟着我长干的，工钱按月算，一个月，三十五文！”
人群彻底沸腾了！
三十五文！
足足比县城里最大的两户人家，高了七成还多！
张平没给他们太多消化时间，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另外，开垦荒地是力气活，规矩也要改。从下午开始，再开荒，不算天数，按面积算钱。每开出一平方米，工钱两文！”
两文一平方米！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砸蒙了！
他们都是种地的好手，一平方米的地有多大，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一个壮劳力，就算再慢，一天开出十来个平方不成问题吧？
那……那一天的工钱，就是二十多文！
一个月下来，岂不是……
大周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钱。
一文钱，能换两个实打实的米饼。
他们这群人一起干活，一天下来……那工钱，简直想都不敢想！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睛里冒出狼一样的绿光，死死地盯着那些尚未开垦的荒山，仿佛那不是荒山，而是一座座堆满铜板的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