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这一碗馄饨,也挺不好找。
按理来说,花儿市大街是条挺热闹的大街。
晚上卖吃食的也不算太少。
按照以往熟悉的地方找去,今儿卖馄饨的没出摊儿。
福安的沮丧肉眼可见。
杨福平不信邪:“今儿指定让你吃上馄饨!”
话说的太早,都快走到家门口了,买馄饨的连个影儿都没瞅见。
杨福平尴尬的问弟弟:“要不,去咱们胡同口老王那,买份炒饼?”
杨福安狂点头,炒饼也好吃!
胡同口附近的这家二荤铺子,最拿手的就是这两面儿焦的炒饼跟饺子。(不是焖饼啊,这块儿不是笔误!)
不过饺子只有中午供,这个点儿,就剩下炒饼了。
走到家门口了,哥俩总不能吃独食。
杨福平交代弟弟:“回家找个饭篮子装几个碗碟出来,我买两份带回家一起吃!”
杨福安已读不回,扭头就朝家跑去。
杨福安抬腿儿进了店里,坐在离灶台最近的空桌上:“老王,两份炒饼,加肉丝的,现在是个什么价儿?”
“加肉丝的一份五十个铜子儿,两份儿小洋一角三分!晚上不收法币!”
掌柜的兼大厨兼偶尔的打荷,老王师傅说完之后,站在灶前大开大合的开始炒饼。
(小洋就是指银角子。“大洋”的对称。银角初发行时,原系十进辅币,银角十角等于一元。后因铸造过滥、成色降低而贬值,需十一、二角才能兑银元一元。此后,贬值的银角就成为小洋。
此时进入发行金圆券的前期,法币全线崩溃,又回归到了银元时代,或者以物易物,一块儿大洋估摸着约合铜子儿600到800,甚至更多。)
杨福平笑他:“不收就不收呗,你还找个时间!”
老王挺认真:“保不齐碰到个认真的给我告喽,不还得花钱了事儿。麻烦!
要是晚上来我就说晚上不收,要是中午来我就说中午不收。
啥时候收再说吧!”
杨福平笑眯眯的看老王干活,这可不是到处都可见的肉丝炒饼。
他的炒饼“两面焦”,油汪汪,用肉丝炒,出锅两面全是金黄酥脆,外焦里嫩。
眼看着一锅的两份炒饼就要得了,杨福安提着篮子也进了店。
俩盘子俩碗,正好,还能把免费送的高汤一起儿装回家。
那高汤也不是开水酱油加葱花。
而是放上葱花炝锅,加上黄瓜片儿,紫菜,虾皮,香菜一应俱全,再滴上一滴儿芝麻香油。
小味儿香着呢。
高汤货真价实,虽说也就是只顶小的鸡熬了好多天。
但是大家伙都乐意喝,明知不是白给,炒饼中早就含了这份价钱,可人家这份钱收的,大家伙都愿意出。
不过这汤里要是想加个蛋,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王师傅手脚麻利,把两份饼跟送的汤装到篮子里,又找回了一堆银角子跟铜子儿。
杨福平的兜里,一下子就鼓了起来!
不捂着兜儿,走两步都有响儿。
好在是到了家门口,杨福平觉着,这要是在大街上,保不齐真有人尾随打劫!
跟王师傅招呼一声告辞。
出门的时候还有人往里进,一进一出碰了下肩膀。
杨福平的腰上的钱袋,也不免的响了下。
抬头一看,是两个穿着没袖儿汗塌儿敞怀的黑壮汉子。
杨福平马上头一低,赶紧的拱手道歉:“天儿黑,一时间没走路没看道儿,对不住了您!”
撞到的那位,古古怪怪的笑了笑,手一挥,没找事儿就让杨福平走了。
杨福平老琢磨着那汉子古怪的笑,等进了胡同后,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眼。
只见那人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没进店,仿佛还跟着走了几步。
杨福平心里犯嘀咕,进了胡同也不时的回头看看。
可天儿已经黑了,也说不好是看到还是没看到有人尾随。
今天晚上,这这份儿喷香的肉丝炒饼,也吃的有点儿没滋没味。
杨福平感觉不太好,本着有备无患的想法,提出了要换房间:“我想着我爷也走了这么久了,好好的正房也别老空着,干脆您跟我娘搬到我爷那屋,我跟翠芬带着孩子住您那屋。
左右今儿晚上没事儿,人也都在,就抓紧收拾收拾吧。”
刘翠芬只觉得奇怪,俩孩子闹觉,她可光顾着哄孩子睡觉,也没来得及细问。
杨远信又不是糊涂人,把儿子叫进里屋:“孩子还小呢,怎么大晚上的整那么大阵仗,这不胡闹!真要换屋,也得等白天再说!”
杨福平把自个儿的不安一一说了出来。
杨远信脸一沉:“这是有人盯上咱们家了,这两天晚上惊醒点儿。今儿晚上先把你爷那屋收拾收拾,让他们娘四个今儿晚上都住正房去!
你去西厢地窖里,把家伙事儿拿出来!”
杨福平点头,不去管他爹怎么说服他娘。
先下地窖把棺材里的粮食放好,又把地窖里单独放着的一个木箱子打开。
从里面拿出来两把勃朗宁手枪,跟两匣子子弹。
再从箱底拿出来两节铁棍,擦拭干净后,两手一拧,就成了一根儿齐眉短棍!
刘翠芬看着家里大动员的样子,倒也不是很慌乱。
这算什么呢,小本子猖狂那会儿。
一家人聚在一起整宿的不睡觉是有的,听着天上的飞机在头顶呼啸而过也不是一两次。
甚至于炮弹碎片儿掉进自家院儿里,也不是没见过。
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大不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真有个万一,最多当爹娘的先走一步。
只随口说道:“得把俩孩子的小单子带上,不然换了床,我怕他俩半夜惊醒不睡了!”
杨福平点头应下:“晚上你跟咱娘先睡一个屋,不用折腾!
咱爷那屋让石头跟红妞睡,我跟咱爹还有福平会把门从外面儿锁上,你们顾好孩子就行。我去去就回来收拾!”
等他拿着家伙事儿到了堂屋,没成想,爷爷的牌位又被请了出来,杨远信已经上了三炷香。
李水仙拉着儿子小声抱怨道:“你爹非说换屋子这事儿得跟你爷说声,这大晚上的,也不怕扰了老爷子安歇!不就是今儿晚上会有些个不安生吗,你们爷俩一个比一个扯淡,跟咱们娘们扛不住事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