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师父,陆小希便来了劲,力道也与之前不同。
此时的她仿佛被左丘鸿附体,一招一式都极为劲道。
“不要因为是女子而有所顾忌,你不比任何人差,只要掌握好挥剑的力道,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剑客。”
陆小希脑中满是当初在道场练剑的样子,每次用力都要经过无数的计算,多一分会让伤口过深,少一分又会让伤口先流血再留痕。
不管多少都不完美,只有经过无数日夜苦练精密计算挥出的那一刀才能称之为“雅”。
李寒山看着手腕上多出的那道伤口,只有浅浅一条淡粉色的划痕,既没有流血也不见淤痕,可整条胳膊都在隐隐作痛。
“对不起前辈,晚辈并非有意……只不过方才想起很多往事一时间脑子不清醒才……”
“无妨。”
李寒山挥手示意,非但没有因此迁怒于她,反而更显兴奋之色。
“想不到左丘鸿这老东西在那蛮夷之地竟能领悟到如此剑术。”
虽然刚才是故意让她刺那一剑,那丫头也没有用全力,可手腕处传来的疼痛却告诉他这条胳膊还是受些内伤,至少这一两天内无法握剑。
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利落的剑法,左丘鸿留下这等杰作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只可惜……
李寒山的目光由兴奋逐渐变成惋惜。
“怪不得随随便便一出手,便能让整座京师为之震动,不愧是雅刀雪鸣。”
陆小希闻言惊怒,仍极力克制道: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凶手不是我。”
“你是左丘鸿唯一的传人,能造成如此伤痕的除了你还会是谁?”
“那些尸体的伤口我见过的,虽然和我的很像但并不是我,凶手是个东瀛剑客,与我交过手,这事大人也知道。”
陆小希一时间觉得百口莫辩,虽极力为自己辩白可说到底也没有证据,最后只有把谢陵搬出来,只可惜谢陵此时不在,难道说……
“皇上要的是一个能平复众人心的结果,你有怨言,不如到他面前去说。”
陆小希的心慢慢变冷,只听对方用着最狠绝的言语说道:
“陵儿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也是皇上看重的人,你不能拖累他。”
“这件事大人知道吗?”
李寒山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低头笑笑。
“姑娘生的貌美清秀,他又正当气盛之年,对你有些怜悯之心也是人之常情,但他是皇帝陛下的锦衣卫,一生只听从他一个人的命令,我不忍他为难,所以这件事只有我来做了。”
“不可能!”
他口中的谢陵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正直廉明的锦衣卫御史。
她所认识的谢陵只为追查真相,即使对手是东厂也丝毫没有退缩,如今怎会为了交差就枉顾初心呢。
“大人不是这种人,他答应过我会找到真正的凶手,我们……我们这一路上被各路的人追杀,夜何死了,洛大人的腿受了重伤,即便这样大人的心都没变过,又怎么会在此时改变初衷呢!”
李寒山收起笑容,接下来的话却让陆小希彻底哑口无言。
“你可知他谢陵究竟是什么人?”
李寒山往前走了几步,凑到陆小希跟前小声道:
“他姓朱。”
说完亮出剑摆在陆小希面前。
“无论是你还是我,他都是我们无法企及的人,当初皇上亲手将他交到我跟前,就是为了让他成为自己身边最锋利的剑,不管是谁,都不能成为阻挡他的障碍。”
陆小希僵在原地,李寒山口中的字字句句仿佛魔音绕耳,在她耳边挥散不去。
最后任由他的剑架在自己肩上,好似放弃了抵抗。
此时谢陵归来,一抬眼便见此场景,他想都未想便飞上房顶挡在陆小希面前。
“师父,这是为何?”
李寒山心一沉,他交代给谢陵的事情本算繁杂,本以为他要天亮才能赶得回来。
没想到他心心念着这个女子,竟然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你既看到,为师就挑明了,皇上下令捉拿此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所以这就是师父此次出山的原因。
“皇上怎么会……”
“此女乃制造悬案的凶手,为师奉皇上口谕捉拿此女子回京,还望谢大人莫要阻拦。”
“师父你听我说,这一路上小希帮了徒儿很多,她绝不可能是凶手。”
“那就等回京之后去圣上面前说吧。”
李寒山说着便要绕过谢陵捉拿陆小希,谢陵胳膊一阵震颤,竟与李寒山拔剑相向,出手抵开了李寒山的剑。
随后又推了一把还在慌神中的陆小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快走!”
这一声怒吼终于叫醒了她,面前的人是她朝思暮想的大人,而她的大人此时却在跟他最敬爱的师父刀剑相向。
她脑中闪过很多谢陵的样子,从初识时的冷漠,到后来逐渐发现他内心的柔软。
可这些所有的一切最后都在一句“他姓朱。”后烟消云散……
陆小希眼角流下晶莹的泪花,一边抽泣着一边慢慢向后退去。
“我的好徒儿,你真是糊涂啊!”
这是陆小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之后的一切便都淹没在无尽的夜空里。
李寒山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谢陵会拔刀与他相向。
谢陵确认陆小希已经走远便立即收了手,跪在李寒山面前。
“徒儿不孝,请师父责罚。”
李寒山甩甩衣袖,痛心疾首。
“只要把那姑娘一并交上去就会立马结案,皇上要用这个案子来牵制东厂的势力,至于凶手是谁都无所谓,他只不过需要一个答案来安抚京城众人的心,你在官场沉浮多年,这种问题不该看不明白!”
谢陵正色,对于师父的话不敢苟同。
“我入北镇抚司八年,向来秉公执法,从不冤枉无辜之人,皇上明白,也绝不会这么做。”
李寒山看了他一眼,忽然冷笑道:
“你只是还不了解他而已,也难怪,谁叫他在你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温良谦和的模样。”
谢陵目光微闪,李寒山的话似是触动了他心底某一根弦。
不管是师父还是皇上,对他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人,可如今他们二人却同时做着让他出乎意料的事。
“请师父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尽快抓到真正的凶手,不会让师父为难。”
谢陵转身跳下屋顶,谁知李寒山也跟着跳了下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就算真替她洗清嫌疑又能如何?一个野丫头,你以为皇上会为你们赐婚吗?”
“小希她做错了什么?”
“她的出现就是一个错误!你以为从我这放走她,她就有活路吗?你可知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
李寒山上前握住谢陵的双肩,眼中既有失望也有期待。
“为师一直以为你不是个会拘泥于儿女情长的人,怎么几年不见你就变了呢,那姑娘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
谢陵慢慢从李寒山手中挣脱。
“徒儿也从来没变。”
李寒山盯着谢陵的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的好徒弟果真还是那个纯粹的少年。
“刘善佐的人会在下个档口接应你们,那个人犯会安全到达京城,之后为师便回山里,朝廷的破事,为师不会再管,你也好自为之。”
说完李寒山便负手而去,直到他彻底走远后谢陵才对着他走过的方向拜别。
“多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