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拍马屁。”书记笑了笑,但很快神情又变得凝重,“事情还没完。李副主任虽然倒了,但县里那个张主任,才是真正的大鱼。他不会轻易束手就擒的。”
他看着周秦,眼神里带着一丝考量:“我需要一个人,带着这本账,去一趟县里,配合县委的同志,把这条线彻底挖出来。你,敢不敢去?”
郭卫民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去县里,跟县委的领导直接对接,还要查一个实权主任?这……这简直不敢想!
周秦却迎着书记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挺直了胸膛,声音铿锵有力。
“书记,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周秦就要出发了。
郑苏月一夜没怎么睡好,早早地就起来,给他烙了几个夹着葱花的玉米饼,又煮了十几个鸡蛋,用一块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包好,塞进他的挎包里。
“周秦哥,到了县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凡事多留个心眼。”她一边替他整理着有些褶皱的衣领,一边低声嘱咐,眼圈红红的,“外面的饭菜贵,你饿了就吃点饼子。事情再急,也得按时吃饭。”
周秦看着她满是担忧的脸,心里一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放心吧,我一个大男人,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倒是你,在家里要当心。王桂兰虽然被抓回来了,但村里保不齐还有跟他们一伙的,你少出门,有事就去找韩武哥。”
“嗯,我省得。”郑苏月在他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你办完了事,就早点回来,我跟……我跟肚子里的娃,都等你。”
周秦浑身一震,猛地松开她,低头看着她平坦的小腹,眼睛里是不敢置信的狂喜:“月儿,你……你……”
郑苏月脸颊飞上一抹红晕,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前些天就觉得不得劲,找村里的赤脚医生瞧了瞧,说是……有一个多月了。本来想等你忙完这阵子再告诉你的。”
周秦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喜悦和力量,瞬间充满了四肢百骸。他要当爹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覆在郑苏月的小腹上,仿佛能感受到那个小生命的存在。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让他瞬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心里的底气,也更足了。
“月儿,等我回来!”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为了她,为了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为了这个家,他也要把所有的魑魅魍魉,都清理干净!
公社派了辆吉普车,送周秦和郭卫民去县里。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着,郭卫民紧紧抓着扶手,一张脸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周秦,你说……咱们这次去县里,真能把那个张主任给拉下马?”郭卫民压低了声音,凑到周秦耳边,“那可是县供销社的主任啊,听说在县里关系网大得很,手眼通天!”
周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眼神沉静:“卫民叔,关系网再大,它也是张网。是网,就有漏洞。只要咱们手里的证据够硬,就不怕他翻了天。”
“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郭卫民叹了口气,“咱们俩,一个是村干部,一个……就是个农民,跑到县委去告一个大主任,跟小说里写的一样,太玄乎了。”
周秦笑了笑:“玄乎的事,咱们不是已经干过一件了吗?王福贵和李副主任倒台的时候,您不也觉得玄乎?”
郭卫民一想,也是,顿时来了点底气:“说得对!他娘的,怕个球!有公社书记撑腰,还有县委书记呢,不信他张主任能一手遮天!”
车子进了县城,街道明显比公社宽阔平整,两边是青砖瓦房的店铺,街上人来人往,比石古大队一年到头见的人都多。
吉普车在县委大院门口停下。
两人下了车,看着那扇庄严肃穆的大铁门,和门口站岗的持枪卫兵,郭卫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周秦倒是神色如常,上前递上了公社书记写的介绍信。
门卫仔细核对后,打了个电话进去,很快,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干事走了出来,领着他们进了大院。
“两位就是公社来的周秦同志和郭卫民同志吧?我们吴书记已经在等你们了。”
县委书记的办公室,比公社书记的还要大,也更气派。
吴书记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看起来很亲切。但周秦从他那双偶尔闪过精光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个老练政治家的深沉。
“周秦同志,卫民同志,你们辛苦了。”吴书记亲自给他们倒了水,“你们公社的林书记,已经把情况都跟我通过电话了。你们这次,是立了大功了!”
“吴书记过奖了,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周秦把那本关键的账本,恭敬地递了过去。
吴书记接过账本,一页一页翻看得极其仔细,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眉头越拧越紧。
“混账东西!真是胆大包天!”他重重地合上账本,“我们党和人民,就是被这些蛀虫给败坏了名声!”
他抬起头,看着周秦:“周秦同志,你很不错。有勇有谋,是个好苗子。”
他沉吟片刻,对门外喊了一声:“小王,去,把供销社的张德利给我叫过来,就说我找他有急事!”
不一会儿,一个梳着油头,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就走了进来,正是县供销社主任张德利。
“哎呦,吴书记,您找我?什么事这么急啊?”张德利一进门就满脸堆笑,当他看到坐在旁边的周秦和郭卫民时,愣了一下,但并没在意。
吴书记没有说话,只是把那本账本,推到了他面前。
“张主任,你先看看这个东西。”
张德利疑惑地拿起账本,刚翻开第一页,看到上面自己的名字和那一笔笔熟悉的款项时,他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手一抖,账本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是什么?吴书记,这是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张德利急得满头大汗,指着周秦,“一定是他!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泥腿子,他跟李副主任有仇,这是他捏造出来陷害我的!”
他表现得比李副主任还要激动,声音也更大,仿佛声音越大,就越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