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禀完后,公孙寿捋着髯须观察着萧业的神色,谈既白也望着萧业。
萧业没有给一句态度,只是道:“诸位大人多心了,我与谈大人途经此地已办完了公务,明日一早便会启程前往越州。有劳诸位大人前来为我与谈大人饯行,既是饯行,今日就不谈公务!”
盐运司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公孙寿脸上也现出狐疑之色。
萧业问道:“公孙大人不信?”
公孙寿呵呵笑道:“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心中却道:当然,明日能走,那是最好了!
萧业眼中带着笑意,转头看向还在地上跪着的盐运司众人,语气温煦的说道:“诸位大人请起,公孙大人,请开宴吧。”
公孙寿大手一挥,“开宴!”
盐运司的众官吏面面相看,这才犹豫着站起身来。
萧业转身朝着食案走去,却见一名州府兵士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
“不好了!大人……”
盐运司众官吏还未挺直的膝盖“咯嘣”一下又打折了,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厅上!
纷纷磕头请罪道:“二位尊使明鉴,我等真的补上了缺漏,定是剩下的盐民等不及了,我等恳请……”
那兵士着急道:“不是盐民,是城隍码头!”
“城隍码头怎么了?”
这次膝盖险些打弯的是公孙寿。城隍码头上停靠的可是天子送往越州的金枇杷树!
谈既白面上一惊,萧业的神色也肃穆起来,黑眸微微一颤,如刀般的锋利目光盯住了那个兵士。
那兵士脸色一垮,“水匪放火烧了两位尊使的商船!”
“什么?”
公孙寿大惊失色,疾奔几步来到那兵士面前,如一头被踩到尾巴的老虎,一把揪住那兵士的衣领,震耳欲聋的咆哮道:“他娘的谁要害我!杨瑢呢?他是死的吗?”
那兵士胆战心惊的答道:“杨别驾奉命犒军,刚到码头就见水匪袭击商船,他们用火攻,还是顺风,州府的军士冲不过去……”
谈既白脸白如纸,慌忙转头看向萧业,“萧大人……”
火攻,顺风,又是水战,盛京的兵士全占劣势!
萧业心下一沉,没有功夫理会谈既白和公孙寿,疾步冲出了宴客厅,从州府衙门夺了一匹快马就冲去了城隍码头!
谈既白见状,不敢耽搁,紧跟其后。公孙寿一把推开那个兵士,怒喝道:“来人!所有人!跟我走!”
众兵士听令,公孙寿风风火火的带着人马跟在二人身后,连把持着宴客厅的一队都跟着跑了!
待大队人马走后,盐运司众人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众目相对,眼中全是劫后余生。
“大人,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快!连夜把账清了!这把火若是烧坏了天子的宝物,那两个神仙恼羞成怒,我等都要陪葬!”
此话一出,众人谁也不敢再延怠,火急火燎的全都跑了!
萧业纵马朝着城隍码头而去,离得老远便见?阳河上火光冲天,四艘商船中三艘燃起了熊熊大火,另外一艘装载金节、黄麾和金枇杷树的火势稍小,船上众人正在奋力救火,却不见水匪的影子。
他策马来到码头上,码头上亦是火海燎原,中间横亘着一条火龙,底下堆积着一人高的易燃之物,正在熊熊燃烧,其上火焰更比人还高,空气中弥漫着松明的味道。
腾腾烈焰照亮了整个码头,一片混乱中,四下呼喝着救火的杨瑢一眼看到了萧业,连滚带爬的奔到了马前,拉着萧业的坐骑辔绳。
“萧大人!我等奉命犒军,刚到了码头便见火光四起,船上刀光剑影!他们还在码头放了火,我们冲不过去……”
杨瑢深怕萧业将这笔账算在安州州府衙门身上,急赤白脸的辩白着,那一地狼藉的酒肉饭菜似乎佐证了他的说法。
萧业现在没有功夫去追究责任,更没时间听杨瑢分辩,他沉着冷静开口,“退开!”
“什么?”喊声震天中,杨瑢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萧业垂下寒眸,冷冷视之,“所有人,退开!”
杨瑢这次听清了,而且手比耳朵更为机灵,瞬间松开了拉着辔绳的手。
萧业一勒马头,转身奔出了一段距离,扫了一眼策马赶来的谈既白和领着大队人马的公孙寿,随即调转马头,猛挥马鞭,朝着码头纵马疾驰、如奔似飞而去!
杨瑢见状,慌忙呼喝:“快闪开!通通闪开!”
混乱的人群连忙闪出了一条道,萧业挥鞭猛敕胯下坐骑,朝着那两人多高的熊熊火龙而去!
众人目瞪口呆,只觉匪夷所思,这人怕不是疯了!
匆匆赶来的谈既白疾呼一声“萧大人!”连久经沙场的公孙寿都猛然勒住了马,震骇无比!这跟找死有何分别?
不对,天子的宝物再加上一个殉宝的皇差,老天这是要他死啊!
萧业风驰电掣,火龙越来越近,空气越来越热,红红的火焰映照着他寒冽如霜的俊颜,一股灼热感扑面而来,那凛厉的黑眸里也燃起了火!
他上身前倾,腰背伸直放松,两眼目视前方,长腿轻贴马身,就是此时——他双手抓住马鬃,迫使那马昂头抬蹄,后肢蹬地发力,一人一马跃过了那熊熊燃烧、两人多高的火墙!
“娘嘞!神人啊!”杨瑢瞠目结舌,他刚刚将大周的流放地都想了一遍了。
但心还未完全放到肚子里,他忽然想起,火龙的后面没多远,码头就到头了!以萧业这速度,根本来不及勒停马匹!
杨瑢几乎眼前一黑,“萧大人啊!”
萧业跃过了火龙,在烈火如昼中已看清了那短短的坦途,坦途的对面是一片火红的河水!
但他没有勒马,全速冲了过去,在马匹跑完码头,四蹄腾空,下一瞬就要栽进?阳河时,萧业忽然凌空而起,足点马背,顺势借力,一个燕子掠身稳稳落在了载着金节黄麾和金枇杷树的商船上!
噗通!一声巨响伴着马的嘶鸣声,那马一头栽进了河里!
码头上的众人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真就让他给过去了?
谈既白揉了揉被火光映花的眼,直到定睛再看,萧业钻进了船舱,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公孙寿张大了嘴巴,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向谈既白再三求证。
“他是文官,是文探花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