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府邸的初步勘察告一段落,线索指向了水、机关鸟和面具来源。德康枫坐镇奉行所,统筹全局,一道道命令如同蛛网般撒向香川城。
东野稷和穆之并未停留,他们深知时间紧迫,流言如沸,必须尽快抓住实质性的证据。
东野稷亲自带人来到吉田府邸后方那条连通内河支流的后巷。巷子狭窄潮湿,青石板路缝隙里长着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河水腥气和垃圾的腐味。
“仔细搜查!任何可疑的痕迹都不要放过!”东野稷沉声下令。奉行武士们立刻散开,如同篦子般梳理着巷道的每一寸土地、墙壁和靠近河岸的石栏。
很快,一名眼尖的武士在靠近吉田府高窗正下方的墙壁上有了发现:“大人!这里有蹬踏痕迹!很新!”
东野稷立刻上前。只见离地约一丈高的墙砖上,有几处极其细微的、带着湿泥的擦蹭痕迹,痕迹很浅,若非刻意寻找极难发现。痕迹的方向是向上的。
“攀爬痕迹!”东野稷眼神锐利,“凶手是从河岸方向爬上来的!”他立刻转向河岸方向。
河岸用石块砌成,湿滑。在靠近墙壁的位置,几块石头的边缘,同样发现了类似的、带着湿泥的蹬踏和抓握痕迹,指向墙壁上方。痕迹同样很新,且非常轻浅,显示出攀爬者身形轻巧且技巧高超。
“大人!这边!”另一名武士在靠近水边的一块大石旁喊道。他在石头背阴潮湿的缝隙里,发现了一小截被踩断的、韧性极强的水生藤蔓,断口新鲜。藤蔓上还沾着一点深绿色的、类似水藻的粘稠物。
“藤蔓…”东野稷捻起那截断藤,仔细观察。藤蔓很细,但极其坚韧,断口像是被利器割断,又像是被巨力挣断。“凶手可能利用这种河边的藤蔓作为辅助攀爬的工具,或者…在攀爬时无意中扯断了它。”他小心地将藤蔓收为证物。
“水藻…”他看向浑浊的河水,“凶手很可能熟悉水性,甚至可能就是从水路来的!”这个推断进一步缩小了凶手的范围——熟悉河道、擅长攀爬、身形轻巧。
穆之则负责追踪那只神秘黄铜机关鸟的来历。他带着奉行所的令牌和机关鸟的详细图样,走访了香川城几家有名的古董店、奇巧铺子和工匠作坊。
“没见过,没见过。”前几家店主看到图样,都摇头表示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鸟形机关。
“这工艺…看着像是出自‘机关李’的手笔啊。”终于,在城南一家不起眼、却堆满各种精巧木械和金属零件的小作坊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工匠眯着眼,拿着图样端详了许久,才慢悠悠地说道。
“‘机关李’?”穆之精神一振。
“嗯,李老头。住在城西柳条巷深处,脾气古怪得很,就喜欢鼓捣些别人看不懂的机关消息。他做的玩意儿,都带着点…邪气。”老工匠压低了声音,“不过他的手艺,那是没得说。这鸟翅膀关节的铰接方式,还有这鸟喙的弧度,很像他的风格。只是…他好像很久没做新东西了,听说身体不大好。”
柳条巷!这正是吉田府后巷所连接的那片区域!穆之心中警铃大作,立刻道谢,转身便走。
他快步穿过熙攘的街道,直奔城西。柳条巷如其名,狭窄弯曲,两侧是低矮的民房,晾晒的衣物如同万国旗。越往里走,越是僻静。
按照老工匠的描述,穆之找到了巷子深处一扇紧闭的、显得有些破败的木门。门楣上没有任何招牌,只有门环锈迹斑斑。他警惕地四下观察,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柳条的沙沙声。
穆之没有贸然敲门,而是绕到屋侧。侧面有一扇小窗,糊着厚厚的窗纸,看不清里面。他屏息凝神,将耳朵贴近窗缝。
屋内一片死寂。没有工具敲打声,没有人声,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感。
就在穆之准备放弃听觉探查,想办法查看屋内时,巷子口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很快,带着一种刻意的谨慎。
穆之立刻闪身,躲进旁边一处堆放的杂物阴影中,屏住呼吸。
一个身影出现在巷口,迅速向“机关李”的屋子走来。来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不起眼布衣,身形瘦小,头上戴着一顶宽檐斗笠,压得极低,完全遮住了面容。但穆之锐利的目光捕捉到,此人走路时步伐轻盈,落脚无声,显然身负不俗的轻身功夫!
更让穆之心头一跳的是,此人左手提着一个用黑布蒙着的、形状方正的提篮,而右手…赫然拎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制作粗糙的狐狸纸面具!面具的边角处,似乎沾着一点深色的污渍,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
神秘人走到“机关李”门前,并未敲门,而是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穆之将自己缩得更紧。神秘人似乎确认无人,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把奇特的、带钩的细长钥匙,插入锁孔,无声地打开了门锁,闪身而入,随即轻轻关上了门。
整个过程不过数息,快得如同鬼魅。
穆之的心跳加速。此人形迹可疑,身负武功,带着面具,目标直指“机关李”的屋子!他很可能与吉田茂的案子有关!甚至可能就是凶手本人!
穆之没有轻举妄动。他深知自己伤势初愈,对方深浅未知,且屋内情况不明。他迅速离开藏身处,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退到巷口,找到一个能监视小屋动静又相对安全的角落,同时从怀中摸出奉行所特制的联络响箭,准备随时召唤支援。
他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眼神如鹰隼。暗巷深处,魅影重重,而那只神秘的铜鸟和这突然出现的面具人,似乎正将探案的触角,引向一个更深的漩涡。东野兄那边找到的水痕线索,与此处的发现,正在柳条巷这个点上,悄然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