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息温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拂过姜琰的耳廓。
姜琰的身体不易察察地一颤,耳根处悄然染上了一抹浅浅的粉色。
她没有躲开,只是抬起那双清冽的凤眸,静静的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羞涩,也没有恼怒。
最终,她只是从喉咙里,轻轻的发出一个单音。
“嗯。”
声音很轻,却清晰的传入了门口王钟的耳朵里。
这位驸马爷……看这架势,还深受长公主宠信呢!
他再也不敢停留,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屋子,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其余几个官员见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溜着墙根,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仿佛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很快,原本拥挤的屋子,就只剩下了林枢和姜琰两人。
林枢松开了揽在姜琰腰间的手,脸上的轻浮笑意也收敛了些许,恢复了几分正经。
“走吧,殿下,去看看我们火器局的家底。”
姜琰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她整理了一下略有些褶皱的裙摆,淡淡的“嗯”了一声,跟在了林枢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正堂,来到后面的院子里。
院子很大,却也一样的破败。
地上坑坑洼洼,杂草丛生,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生了锈的铁器和腐朽的木料。
此刻,院子里已经稀稀拉拉的站了百十号人。
这些人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里带着一种长久压抑下的麻木和茫然。
他们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林枢和姜琰,窃窃私语,却没人敢大声喧哗。
王钟正站在人群前面,一看到林枢出来,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小跑着迎了上来。
“大人,所有在局里的工匠都在这儿了,一共一百二十七号人,一个不少!”
林枢看都没看他,目光径直扫过底下那一张张麻木的脸。
他能从这些人的身上,看到贫穷、饥饿和绝望。
这就是大雍王朝最顶尖的军工部门?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清了清嗓子。
“我知道你们。”
林枢的开场白很奇怪,让底下的人群一阵骚动。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是祖辈传下来的手艺,是大雍最好的工匠。我也知道,你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像是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原本骚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年轻得过分的上司身上。
“你们可能吃不饱饭,可能拿不到应得的工钱,甚至可能连家人都养不活。”
林枢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精准的戳中了每个人心中最痛的地方。
一些年长的工匠,眼眶已经红了。
“但是,”林枢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从今天起,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他伸出三根手指。
“我只说三件事。”
“第一,从今天开始,火器局所有工匠,一日三餐,管饱!顿顿有肉!”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啥?有肉吃?”
“真的假的?这位大人没骗我们吧?”
“我……我快一年没尝过肉味了……”
麻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名为“渴望”的表情。
林枢没有理会他们的议论,继续说道:“第二,所有人的工钱,从这个月开始,翻倍!每月一号,准时发放,绝不拖欠!”
如果说第一件事是惊喜,那第二件事,就无异于一道惊雷!
工钱翻倍!
还准时发放!
这……这是在做梦吗?
所有工匠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站在一旁的姜琰,那双清冷的凤眸里,也闪过一抹诧异。
“第三,”林枢的声音变得冷冽起来,“我给你们吃好的,给你们高工钱,不是让你们来混日子的。我需要看到你们的本事,看到你们的价值!”
“谁要是敢偷奸耍滑,糊弄了事,那就别怪本官手里的刀不认人!”
“我能给你们的,也能随时收回来!”
恩威并施,萝卜加大棒。
前两句的温情许诺,瞬间被这最后一句的冰冷警告给中和。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但这一次,和之前的死气沉沉完全不同。
所有人的眼神里,都燃起了一簇火苗。
那是希望的火苗。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满手老茧的老师傅,颤颤巍巍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林枢“噗通”一声跪下。
“大人!只要您说的是真的!我们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您的!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对!我们都听大人的!”
“求大人给我们一口活路!”
人群中,接二连三的跪倒了一片。
他们是被压迫得太久了,一点点的善意,就足以让他们感恩戴德,献上全部的忠诚。
林枢看着眼前跪倒的一片人,心中没有得意,反而有些沉重。
这就是他要面对的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都起来!我林枢说话,一言九鼎!从今天起,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乞丐,不是奴隶!你们是火器局的工匠,是我武安县男林枢的人!挺起你们的胸膛!”
“是!大人!”
众人齐声高呼,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王钟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知道,这位新来的林大人,只用了短短一刻钟,几句话,就已经彻底掌控了整个火器局的人心。
这个地方,再也没有他说话的份了。
林枢没再理会众人,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姜琰微微一笑。
“殿下,真正的活计,现在才算开始。”
姜琰看着他,那张总是挂着清冷的面纱下,一双凤眸亮得惊人。
她忽然开口。
“你打算,怎么做?”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询问他关于公事的打算。
林枢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冲她挤了挤眼,卖了个关子。
“看着就是。”
他朝院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姜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群穿着酒楼伙计服饰的人,正大包小包的提着无数个食盒,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个伙计满脸堆笑,快步走到林枢面前,躬身行礼:“驸马爷,您要的酒菜,醉仙居给您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