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驾……黑冰台死狱。”
阎内侍那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李薇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去死狱?!现在?!嬴政想干什么?!让她和浑身是血的郑国当面对质?!还是在吕不韦那个老狐狸眼皮子底下?!这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吗?!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想拒绝,想尖叫,想逃跑!但阎内侍那毫无感情的眼神和身后如同铁塔般的黑甲卫士,无声地宣告着反抗的徒劳。
她被半架半拖地离开了那间狭窄的静室,穿过章台宫幽深冰冷的回廊,走向那传说中的人间地狱——黑冰台死狱。
越靠近死狱,空气就越发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霉变和绝望的气息,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痛苦呻吟。厚重的铁门一道道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如同巨兽张开的口。昏暗摇曳的火把光芒,将墙壁上悬挂的各种冰冷刑具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
李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当她被带入那间充斥着血腥味的石室时,眼前的一幕让她胃里再次翻江倒海!
郑国被沉重的铁链锁在刑架上,衣衫破烂,身上鞭痕交错,嘴角淌血,气息奄奄。两名狱卒手持皮鞭,凶神恶煞。石室阴影中,嬴政端坐如冰冷的雕塑。而最让她头皮炸裂的是——吕不韦!那个老狐狸!就站在嬴政身侧不远处,穿着考究的紫色锦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凝重和忧色,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正死死地、带着探究和审视地盯在她身上!
**完了!全完了!**
**最糟糕的局面!**
李薇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扔在聚光灯下,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嬴政冰冷的目光,吕不韦探究的眼神,郑国绝望的喘息,还有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这一切混合成巨大的压力,瞬间压垮了她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太……太后?”吕不韦故作惊讶地开口,声音在死寂的石室里格外清晰,“您怎么……” 他的目光在李薇苍白惊恐、失魂落魄的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嬴政没有理会吕不韦,他的目光如同冰锥,直接刺向李薇,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你来了。正好。”他抬手指向刑架上气息奄奄的郑国,“此人,已初步招认,受韩王所遣,献渠确为‘疲秦’之计。”
郑国发出痛苦的呜咽,想辩解却无力开口。
“然,”嬴政话锋一转,目光更加锐利地锁定李薇,“你坚称此渠乃‘强秦之基’,不可废。寡人……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或者……”他的声音陡然转寒,“你亲自向相国解释一番,你是如何……‘预知’这‘疲秦之计’的?又是如何笃定此渠必成‘强秦之基’?”
嬴政冰冷的话语,如同两道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李薇!更将她最大的秘密、最核心的价值,赤裸裸地暴露在吕不韦这只老狐狸面前!
**轰!**
李薇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连日积压的恐惧、委屈、愤怒、绝望,如同积压千年的火山,在嬴政冷酷的逼迫、吕不韦精明的审视、郑国惨状的刺激、以及这地狱般环境的压迫下,轰然爆发!
“啊啊啊——!!!”
她猛地抬头,披散的头发下,双眼赤红如血,布满疯狂的血丝!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的愤怒取代了所有恐惧!她不再看任何人,死死瞪向阴影中那个玄色的身影,发出撕裂耳膜的尖利咆哮:
“解释?!你要证据?!我解释个屁的证据!我能预知什么?!我就是个倒霉透顶的穿越者!一个被扔进战国当炮灰的社畜咸鱼!我只想活命!只想躺平!我有什么错?!”
她猛地指向刑架上奄奄一息的郑国,声音因极度激动而破音:
“他!郑国!是间谍!韩国是想‘疲秦’!这渠就是个大坑!天坑!修起来要死人!要花钱!要耗空国力!”
石室死寂。嬴政眼神冰寒。吕不韦瞳孔骤缩!郑国绝望闭眼。
“但是——!”李薇的咆哮陡然拔高,带着豁出一切的疯狂和一种近乎神棍般的笃定:
“这个坑!秦国必须跳!还得玩命挖!挖穿它!!”
“为什么?!因为挖穿了!下面是金矿!是粮山!是能让你们秦国撑死都吃不完的泼天富贵!是能让你们横扫六国、把齐楚燕赵统统干趴下的超级大血包!”
她激动地挥舞手臂,唾沫横飞,仿佛要将贫瘠的现代知识库榨干:
“你们懂不懂?!这是基建!超级基建!水利工程!懂不懂什么叫基建狂魔的快乐?!什么叫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挖渠累死人?花钱如流水?但渠修好了呢?!关中四万多顷盐碱地!变什么?!沃野!良田!亩产翻倍!翻几倍!粮食!堆成山的粮食!喂饱百万大军!支撑你们打一百年的仗!”
她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睛死死锁定嬴政:
“嬴政!你不是想当始皇帝吗?!想统一六国吗?!光靠杀人行吗?!没有粮食!你的大军就是纸老虎!没到赵国就饿死一半!没有关中这大粮仓!你拿什么横扫天下?!当什么千古一帝?!靠吕不韦印钱吗?!钱能当饭吃吗?!”
她又猛地指向惊疑不定的吕不韦:
“还有你!吕不韦!老狐狸!别装!你不就怕修渠耗空国库,影响你权倾朝野、花天酒地的好日子吗?!鼠目寸光!短视!抠抠搜搜!修渠是花钱!但花小钱!赚泼天财富!是国力!是Gdp!懂不懂Gdp?!就是能让秦国把六国按在地上摩擦的硬实力!这渠修成,关中就是聚宝盆!摇钱树!下金蛋的母鸡!”
她吼得声嘶力竭,状若疯魔:
“杀郑国?!废渠?!那才是蠢!中韩国下怀!让他们笑死!嬴政!你有脑子就该把郑国放下来!好吃好喝供着!给他最好工匠!让他玩命修渠!榨干他!用最短时间!花最少冤枉钱!把这渠修成!把关中变粮仓!让六国看看!秦国不光会杀人!还会搞基建!还会种地!还能用粮食堆死他们!”
吼完最后一句,如同耗尽了所有生命,李薇身体剧烈一晃,眼前彻底一黑,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软软地、毫无声息地瘫倒在地板上。像一条被抛上岸彻底干涸的死鱼,只剩下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破风箱般的喘息。她瘫在那里,眼神空洞涣散,望着石室顶部摇曳的、昏暗扭曲的火光,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石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
只有李薇那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喘息,如同游丝般证明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