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嬷嬷那句“水怪发怒”如同魔咒,瞬间在疲惫又迷信的民夫中激起一片恐慌的低语。恐惧像冰冷的潮水蔓延开来,刚刚死里逃生的庆幸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未知神怪的敬畏和动摇。工程进度眼看就要被这无形的流言拖垮。
李薇脑子飞速运转,cpU都快烧了。电光石火间,她目光扫过旁边伙房堆放蔬菜的角落,几个沾着泥的大白萝卜映入眼帘!一个极其荒诞又可能是唯一能暂时救场的念头蹦了出来!
“嬷嬷此言差矣!”李薇猛地挺直腰板,脸上惊惶瞬间被一种近乎神圣的肃穆取代,声音清越,压过工地的嘈杂。她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用身体挡住芈嬷嬷探究鱼嘴方向的视线。
“太王太后所赐圣物,乃镇压水患、护佑我大秦基业之无上法器!本宫奉若神明,岂敢有丝毫怠慢?!”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虔诚,“方才鱼嘴小恙,非是水怪作祟,实乃圣物显灵!”
芈嬷嬷一愣:“显灵?”
“正是!”李薇一脸“你懂什么”的高深莫测,“方才支撑断裂,千钧一发!若非圣物感应到邪气(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断裂的横木和跪在地上的孙监工),及时示警,令本宫福至心灵,恰在郑工身侧,又岂能恰好拉住郑工枷锁,救其性命?此非圣物护佑,是什么?!”
她这番颠倒黑白、强行“显灵”的说辞,直接把芈嬷嬷和众人都说懵了。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那么惊险,太后怎么就那么巧抓住了?难道真是桃木剑显灵?
公输轨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高声附和:“太后所言极是!方才凶险万分,若非太后神助,郑工危矣!圣物果然灵验!”他一带头,几个机灵的工头也跟着喊起来:“圣物灵验!护佑大渠!”恐慌的气氛竟被这强行扭转的“祥瑞”冲淡了几分。
芈嬷嬷脸色变幻,显然没料到李薇能如此急智,把一场事故硬生生掰成祥瑞。她不甘心地追问:“圣物何在?太王太后要老奴亲眼……”
“嬷嬷稍安勿躁!”李薇立刻截住她的话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神秘”,“圣物此刻正在鱼嘴核心,借引水之势,汲取天地灵气,行镇压之功!此乃紧要关头,轻易惊动不得!否则前功尽弃,水怪反噬,你我担待得起吗?!”她语气陡然严厉,把“水怪反噬”的大帽子直接扣了回去。
芈嬷嬷被噎得够呛,看着李薇那副煞有介事、仿佛真在守护什么惊天秘密的样子,一时竟不敢硬闯。她此来主要是奉旨查看(找茬),可没接到强行搜查的命令。
“既如此……”芈嬷嬷勉强维持着姿态,“老奴需亲眼看到圣物安好,方可回禀太王太后。”
“这是自然!”李薇一口答应,心中稍定,“嬷嬷请随本宫来,远观即可。切记,莫要喧哗,惊扰了圣物灵性!”
她带着芈嬷嬷和一肚子狐疑的宫人,绕到鱼嘴侧面一处视线被部分脚手架遮挡、但又能勉强看到鱼嘴核心轮廓的土坡上。李薇指着那方向,一脸肃穆:“嬷嬷请看,圣物便供奉于彼处核心阵眼,受水流冲刷,灵光隐现!”
芈嬷嬷眯起老眼使劲望去。只见水流湍急的鱼嘴核心处,一堆垒起的石块和木料中,确实有一个小小的、模糊的物体,在飞溅的水花中若隐若现,似乎……隐隐透出一点木质的黄色?距离远,水汽弥漫,根本看不清细节。
李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圣物”,是她刚才抽空飞奔去伙房,随手抓了个大白萝卜,用匕首(感谢阎乐友情提供)疯狂乱削了几刀,勉强雕出个剑的形状,又胡乱抹了点黄泥巴充数,然后让一个身手敏捷的黑冰台侍卫冒险塞过去的!时间仓促,那玩意儿就是个四不像的萝卜疙瘩!
芈嬷嬷看了半晌,模模糊糊,似像非像,加上李薇在旁边不停地渲染“灵光”、“水汽氤氲”、“不可亵渎”,她心里也打鼓。万一真是桃木剑显灵,自己硬要凑近看,触怒了“圣物”……这责任她可担不起。
“……嗯,”芈嬷嬷最终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勉强交差,“圣物……似在彼处。太后娘娘还需更加诚心供奉才是!”她丢下这句场面话,带着人悻悻离去。
直到那行人消失在工地外,李薇才觉得后背的冷汗刷地下来了,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公输轨赶紧扶住她。
“太后……那‘圣物’……”公输轨压低声音,一脸心有余悸。
“萝卜雕的!”李薇喘着粗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赶紧的,趁没人注意,去给我找个真桃木!刻个像样点的!把那破萝卜换回来!快!” 这临时道具,多留一秒都是炸弹!
公输轨:“……”
刚打发走芈嬷嬷这尊瘟神,李薇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压压惊,影帝成蟜又端着“孝心”登场了。
“母后!”他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笑容纯良无害,仿佛之前工棚里的试探和方才的冷眼旁观从未发生,“母后受惊了!蟜儿特意让人回宫取了上好的安神茶和点心,母后快用些压压惊。”他殷勤地打开食盒,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糕点和一壶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茶汤。
李薇看着那茶汤,闻着那异香,警铃再次拉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韩夫人出品,必属毒药!她可没忘那腐蚀石板的毒蜜和蚀穿官袍的毒汤!
“蟜儿有心了。”李薇露出“慈母”的欣慰笑容,手却稳稳按住成蟜要倒茶的手,“不过母后刚受惊,脾胃不适,见不得这些油腻甜腻的。”她话锋一转,无比自然,“倒是蟜儿,方才也受了刺客惊吓,这安神茶正适合你!来,母后看着你喝!”
成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母后,蟜儿不……”
“诶!跟母后还客气什么!”李薇不由分说,夺过茶壶,亲自倒满一大碗,塞到成蟜手里,眼神充满“慈爱”的压迫感,“快喝!喝了压惊!母后看着你喝下去才放心!”
成蟜端着那碗滚烫的、香气扑鼻的茶汤,看着李薇那不容拒绝的“关爱”眼神,骑虎难下。喝?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不喝?岂不是自打耳光,承认这茶有问题?
他额角渗出细汗,端着碗的手微微发抖,眼神深处第一次在李薇面前闪过一丝真实的慌乱。
李薇心里冷笑:小样儿,跟老娘玩下毒?老娘用“母爱”噎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