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跳:
“霍廷渊他以为自己是谁?!打赢了几场仗,就敢如此恃宠而骄?!
连陛下的圣旨都敢公然违抗!他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皇帝?!他是不是想造反?!”
“造反”二字如同毒刺,狠狠扎进皇帝霍廷哲的心里!
他眼皮狂跳,霍廷渊在军中无与伦比的威望和掌控的庞大力量,始终是他心底最深的一根刺。
荣亲王的怒吼,无疑是在这刺上又狠狠踩了一脚!
“荣亲王!你冷静些!”
皇帝强压下心中的惊悸和烦躁,试图安抚,
“廷渊的性子你也知道,倔得像头驴!此事……确有内情……”
“内情?!”
荣亲王冷笑连连,眼中怒火更盛,
“什么内情?!我只看到结果!我女儿的清白名声,就是毁在他手里!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圣旨已下,岂能儿戏?!
霍廷渊他抗旨不遵,就是对皇权的藐视!您若不严惩,何以服众?
何以安我甘南三十万将士之心?!”
他直接抬出了甘南军心!这是皇帝最忌惮、也最无法回避的软肋!
皇帝霍廷哲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如同吞了黄连。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抛出那个足以让荣亲王冷静下来的重磅炸弹了。
这一天天的,一个个都在威胁他,真当他这个帝王一点用处都没有吗?
霍廷哲十分气恼,但对这两个杀神一点办法也没有。
真是气死他了,总有一天他会将两人的兵权统统拿回来。
“荣亲王……”
皇帝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忌惮,
“你可知,霍廷渊为何如此决绝?甚至不惜以命相搏,也要拒婚?”
荣亲王冷哼一声,不以为然:“还能为何?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呗!”
“不止如此。”
皇帝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地直视荣亲王,
“那个女人,慕容云夕……她不仅仅是战王妃。”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那个足以让任何权贵变色的身份:
“她是齐国国君唯一的血脉,是齐国名正言顺的皇太女!是未来执掌齐国的女帝!”
轰——!
如同在荣亲王耳边炸响一个惊雷!
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小半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什……什么?!齐国……皇太女?!女帝?!”
她是这样的身份,他太清楚了!她怎么是齐国的皇太女?!
霍廷哲沉重地点点头,脸上是后怕和无奈交织的复杂神色:
“千真万确!廷渊方才在朕面前,就是用这个身份,逼得朕哑口无言!
荣亲王,你想想,我们如此逼迫廷渊纳妃,甚至扬言要给他另择王妃,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羞辱他国储君!是在打齐国皇帝的脸!是在给齐国递刀子,让他们有借口向我大乾发难!”
他站起身,走到荣亲王面前,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峻:
“甘南三十万大军固然重要,是我大乾西陲屏障!
但齐国国力强盛, 兵锋锐利,若真因容殊之事挑起两国战端……
届时,生灵涂炭,山河破碎!
你甘南的三十万大军,挡得住齐国的倾国之怒吗?
朕的大乾,又承受得起两线作战吗?!”
荣亲王的脸色由愤怒的涨红,转为震惊的煞白,最后变成一片铁青!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手握重兵,自然更清楚战争的残酷和国与国之间博弈的凶险。
羞辱一个普通王妃,和羞辱一个他国未来的女帝,这完全是天壤之别!前者是家事,后者是足以亡国的祸事!
“那……那容殊怎么办?!”
荣亲王的怒火被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取代,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和不甘,
“她的名声……就这么白白毁了?!我荣亲王府的颜面……”
“名声?颜面?”
霍廷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他拍了拍荣亲王的肩膀,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王弟,你我都是执掌一方、肩负社稷之人!
三十万大军的安危,万里河山的稳固,与一个女子的名节相比,孰轻孰重?!”
荣亲王张了张嘴,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颓然地闭上了眼。
他明白,在国本面前,他女儿的名誉,他王府的颜面,都只能退让。
“可是……”
他艰难地开口,带着最后的不甘,
“容殊她……以后……”
“朕知道委屈了容殊。”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给出了他的“补偿”方案,
“但此事,霍廷渊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宁死也不会娶!强扭的瓜不甜,硬塞进去,只会让王府永无宁日,更会彻底激怒那位齐国皇太女!”
他顿了顿,看着荣亲王铁青的脸,说出了最终的妥协方案:
“这样吧。婚期,无限期后延!
容殊,今日就搬出王府,回荣亲王府待着!
对外,只说郡主身体不适,需回府静养。
至于以后……
容殊的婚事,朕会亲自留意,为她择一良配,绝不委屈了她!
荣亲王府的颜面,朕也会从别处补偿!”
“后延?搬出去?”
荣亲王咀嚼着这两个词,心中五味杂陈。
这无疑是眼下唯一能保全各方、避免更大灾祸的台阶。
虽然憋屈,但总比真把齐国这个庞然大物得罪死要好。
他女儿的名声固然受损,但只要人还在,有皇帝“亲自留意”的承诺,未来未必没有转机。
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对着皇帝深深一揖,声音疲惫而沙哑:
“臣……遵旨。只望陛下……莫要忘了今日之言,给容殊一个交代。”
皇帝霍廷哲也松了口气,连忙扶起他:
“王弟放心,朕金口玉言!”
一场由皇帝亲手点燃、几乎要烧毁一切的危机,终于在他抛出云夕的恐怖身份和现实的国本威胁后,以一种憋屈的、各退一步的方式,暂时压了下去。
容殊郡主那场轰轰烈烈的“侧妃梦”,尚未开始,便被冰冷地按下了暂停键,并被灰溜溜地“请”出了战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