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云夕的心猛地一沉。
皇帝必然以此“丑闻”为把柄,对霍廷渊进行了威逼利诱!
威逼: 不认下,就坐实他“秽乱宫闱”、“欺君罔上”的罪名!
不仅他身败名裂,战王府、甚至可能牵连到她这个齐国皇太女的名誉!
皇帝甚至可以借此收回兵权!
利诱: 认下,娶容殊做侧妃,表面全了皇家颜面,实则是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更是将他死死绑在京城的枷锁!皇帝或许还许诺了其他好处?
霍廷渊……他最终选择了认下?
这个认知让云夕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窒息!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以霍廷渊的骄傲和对她的感情,若非被逼到绝境,若非有更大的图谋或者……为了保护什么(比如她?),他宁可血溅当场也绝不会低头认下这种污蔑!
他认了,恰恰说明这局布的有多毒,皇帝拿捏住了他无法反抗的软肋!
这“软肋”是什么?是战王府上下?是他的兵权?还是……她云夕的安全和名誉?
“霍廷渊……”
云夕喃喃低语,攥着圣旨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
愤怒并未消失,但其中掺杂了更多的心疼、担忧和对皇帝手段的彻骨寒意。
她不能再等了!她必须立刻见到霍廷渊!
不仅要一个解释,更要确认他是否安全!
皇帝既然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难保不会趁机软禁甚至伤害他!
“来人!”
云夕猛地转身,“备马!我要进宫!”
云夕的马车刚在宫门前停下,帘子尚未掀起,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车轮声和马蹄声。
她心头一紧,猛地掀开车帘——
正对上的,是霍廷渊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他刚从宫门内走出,玄色王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意。
然而,就在他目光触及云夕脸庞的那一瞬间,那层坚冰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炽热的炭火,瞬间消融!
冰冷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取代,是如释重负的欣喜,是深不见底的愧疚,更是浓得化不开的焦灼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
“夕儿!”
霍廷渊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种紧绷后的沙哑。
但云夕的视线,却越过了他,落在了他身后那个穿着华丽宫装、妆容精致的女子身上——容殊郡主!
她正亦步亦趋地跟着霍廷渊,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柔弱又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坐实了侧妃的身份。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恶寒瞬间席卷云夕!
圣旨的内容,眼前刺眼的画面,像两把钝刀狠狠剜着她的心!
她攥紧了车帘,指节发白,脸色冷得像冰。
霍廷渊敏锐地捕捉到了云夕眼中那瞬间冻结的杀意和心碎。
他心脏猛地一抽,再也顾不得其他!
他大步流星地冲到云夕的马车前,无视了周围所有侍卫和宫人惊愕的目光,更无视了身后容殊瞬间变调的娇呼:
“渊哥哥!等等我呀!”
他直接伸手,一把将还僵在车辕上的云夕拉了下来!
他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她塞进了自己的马车里,动作快如闪电!
“渊哥哥!”
容殊提着裙摆追过来,声音又尖又急,带着哭腔,
“你要去哪里?陛下说了让我们一同回府……”
霍廷渊连头都没回,一个冰冷的眼风扫过车夫,车夫会意,立刻扬鞭!
马车瞬间启动,将容殊那声凄厉的呼喊和那张气急败坏、扭曲的脸远远甩在了宫门口。
“你!”
容殊眼睁睁看着霍廷渊的马车绝尘而去,气得浑身发抖,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怨毒和羞愤。
她狠狠一跺脚,最终也只能咬牙切齿地上了后面那辆属于她的、象征“侧妃”身份的马车,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马车内。
空气仿佛凝固了。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云夕靠在车厢壁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晃动的车帘。
她一路积攒的愤怒、质问、委屈,在真正看到霍廷渊带着容殊出现的那一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失望。
她什么都不想问了,只觉得累。
霍廷渊坐在她对面,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紧紧盯着云夕毫无生气的侧脸,心慌得像要炸开!
他宁愿她打他骂他,也好过现在这样死寂的沉默!
“夕儿……”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哀求,
“你……你看看我……”
云夕依旧没有反应,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像两片脆弱的蝶翼。
霍廷渊急得额角青筋都跳了起来。
他猛地倾身过去,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云夕冰凉的脸颊,强迫她转向自己。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写满了恐慌和无助,哪里还有半分战神的威严?
只剩下一个害怕失去挚爱的、惊慌失措的男人。
“夕儿!求你……你看着我!听我说!”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哽咽,“相信我!求你相信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没有碰她!一根手指头都没有!”
他的眼神里满是哀求,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几乎要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看。
“是局!是皇帝布的局!他给我下了药!最烈的宫廷秘药‘醉生梦死’!无色无味,连你也察觉不出的那种!
我……我中招了!醒来时……她就在旁边……然后皇帝的人就‘刚好’冲了进来……”
霍廷渊语速极快,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屈辱。
他捧着云夕脸的手微微颤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冰凉的脸颊,仿佛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热她。
“夕儿……我知道这很难……但我发誓!我对她只有厌恶和恶心!娶她?绝无可能!可她要死要活的!她父亲荣亲王也在,他以甘南的安危来与皇兄做赌注,所以,我认下,只是为了……为了能暂时稳住他们……”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解决此事!”
他的眼神死死锁住云夕,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
“夕儿,求你信我!再信我这一次!我的心,我的命,从来都只属于你一个人!容殊?她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马车在颠簸中前行,霍廷渊低沉而急切的解释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与哀求,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
云夕空洞的眼神,终于在他那声嘶力竭的“信我”中,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