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丞相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伸出的手也尴尬地停在半空:“云夕…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父亲啊!”
“父亲?”
云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我的父亲,可不是你纪明峰,你到现在都还在演戏!不累吗?纪明峰!”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纪丞相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猛地后退一步:
“你…你说什么?你…你什么意思?!”
云夕向前逼近一步: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吗?你到现在还跟我演父女情深的戏码?”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纪明峰,你根本不是我的父亲!你在成亲的当晚抛下我母亲,跑去陪你的外室,你可还记得?”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纪丞相如遭雷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站立不稳。
这么隐秘的事情,她怎么知道的,他不想去追究,他现在只想让她救自己!
这是他埋藏十几年、连发妻至死都不曾知晓的、最不堪、最隐秘的耻辱!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大污点!他以为随着知情人的死去,早已烂在肚子里了!
“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吗?”
云夕的声音冰冷刺骨,“重要的是,纪明峰,你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薄情寡义,狼心狗肺!对结发妻子如此,对我这个被你当作工具养大的‘女儿’,更是如此!”
“不,云夕,你就是我纪家亲生的女儿!亲情血脉怎么说不是就不是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割舍!”
纪丞相那句“亲情血脉割舍不断”,真是令人作呕的虚伪。
云夕并没有被他这无耻的亲情牌撼动分毫。
她眼底的寒冰反而凝结得更深,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亲情?血脉?”
她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纪明峰!你根本不配提‘父亲’二字!
我这个名义上的女儿,你从未关心过,也从未尽一天父亲的责任,我也不怪你,毕竟我不是你亲生的。
可你真正的女儿纪云霜,你同样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在家族名誉上,你选择了家族,你的女儿同样被你抛弃,所以你罔为人父。”
纪明峰的脑子嗡嗡作响,巨大的恐惧和秘密被揭穿的羞耻感几乎将他吞噬。
但他那求生的本能,在极致的恐惧下反而催生出一种更加无耻的疯狂!他不想去追究她怎么知道的,他现在只想活命!
“不!不是的!”
他猛地扑回铁栏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的铁门,死死盯着云夕,声嘶力竭地喊道:
“云夕!你就是我纪家亲生的女儿!千真万确! 是有人挑拨离间!对,一定是霍廷渊!是他想扳倒我,故意编造这些来骗你的!”
他语无伦次,试图混淆视听,将一切推给霍廷渊。
他喘着粗气,不顾一切地嘶吼着,试图用“亲情”的枷锁捆住她:
“云夕,我的好女儿!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啊!你看你的眉眼,多么像你娘…”
他慌乱中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纪家金尊玉贵养大的嫡女!我们父女情深十余载,那些下人的胡言乱语,那些所谓的证据,都是假的!是陷害!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如丞相府就此这么倒了,你战王妃的位置也不保呀!”
他涕泪横流,试图唤起云夕哪怕一丝的“孺慕之情”:
“只要你去求求皇上!去求求战王!就说…就说那些证据都是伪造的!是有人构陷忠良!念在父女一场,念在你娘在天之灵的份上,救救为父!救救纪家!
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生身父亲被千刀万剐吗?!你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这番颠倒黑白、无耻至极的哭求,让云夕最后一丝因“养育”而产生的、早已被恨意消磨殆尽的复杂情绪也彻底烟消云散。
她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活命,可以毫不犹豫地否认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可以继续厚颜无耻地扮演“慈父”的男人,只觉得一股浓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别白费力气了!纪明峰。”
她一字一顿,“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呕的把戏。你以为我今日站在这里,倚仗的是什么?是战王妃的身份吗?”
她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抹傲然的弧度,那是一种纪明峰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尊贵与睥睨。
“我告诉你,就算没有战王妃这个身份,也对我影响不大。”
她的声音很平静,“因为我还有一个身份——”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
“那就是齐国皇太女!”
轰——!!!
死寂!绝对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整座天牢!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死死压在纪明峰的胸口,让他无法呼吸!
纪明峰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惊愕、茫然,到难以置信的荒谬,最后定格在一种极致的、足以摧毁理智的恐惧!
他像是听到了世间最不可能、最荒诞不经的话语,他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齐国皇太女?!云夕!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为了摆脱我这个‘父亲’,你连这种弥天大谎都敢撒?!齐国皇太女何等尊贵,怎么可能流落民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死死盯着云夕。
他看到了!在云夕那双冰冷如寒潭的眸子里,他没有看到丝毫的疯狂和虚张声势,只有一种沉静到极致的、俯瞰蝼蚁般的威严!
那不是装出来的!那是刻在骨血里的、属于上位者的绝对自信!
一个可怕的、被他刻意忽略多年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钻入他的脑海,难道那天晚上的人是齐国国君?
云夕将纪明峰脸上那瞬息万变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冷冷地开口,剖开他最后一丝侥幸:
“很惊讶吗?就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晚上的男人就是齐国太子,如今的齐国国君,而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齐国皇室正统的血脉继承者!”
“你最不想要的女儿是齐国皇太女!未来齐国的女帝!
还有一件事,余氏瘫痪在床也是我的杰作,她有今天的结果,都是她罪有应得!
不过皇上已派人去查抄丞相府了,不知道她会被怎么对待呢?”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纪明峰瘫软在地,身体筛糠般抖成一团,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俯视着地上那摊彻底崩溃的烂泥,眼中再无半分波澜:
“好好享受你余下的日子吧,纪丞相。地狱的路,你且慢慢走。”
冰冷的话语是她留下的最后告别。
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中远去,越来越轻,直至消失。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间阴暗的牢房。
纪明峰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顺着冰冷的铁栅栏缓缓滑坐在地。
“嗬…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又绝望的呜咽,浑浊的老泪终于混着脸上的污垢滚滚而下。
这一次,不再是表演,而是真正的、坠入深渊的恐惧和彻底的崩溃。
他知道,他完了。不仅权势富贵烟消云散,连最后一点作为“人”的体面,也在这个“女儿”面前,被扒得干干净净,踩进了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