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夕踏入御书房时,案头狼藉的奏折如被狂风卷过的战场,青玉笔洗摔得粉碎。
国君背对门而立,玄色龙袍绷得笔直,后颈暴起的青筋在烛火下突突跳动,活像蛰伏的怒龙。
\"父皇。\" 她移步上前,“可还在为那些事动气?”
“气坏了身子,可得不偿失。”
听到是女儿的声音,国君脊背瞬间挺直,收起情绪,刻意扯出一抹笑意:“夕儿来了?”
国君肩头骤然垮下,方才的威严如潮水般褪去,露出老态毕现的佝偻。
他伸手抚过案上凌乱的奏折,一声长叹从胸腔深处溢出,带着铁锈般的涩意:“夕儿...”
浑浊的眼底泛起水光,“你是不是觉得父皇太没用了?”
他踉跄着上前半步,枯瘦的手指悬在女儿发间,终究无力垂下:“那些腌臜谣言传得满朝风雨,朕... 朕却只能罚俸、禁足...”
喉结剧烈滚动,龙袍下的身躯微微颤抖,“宁王背后有太后撑腰,镇国公握着西南军权,朕投鼠忌器啊!”
沙哑的声音里浸着不甘,指节重重叩击案几,震得朱砂砚溅出墨点,“这些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朕若是贸然动手……”
话音戛然而止,御书房陷入死寂。
国君突然苦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稍不小心,连根基都要塌了。”
纪云夕上前安慰:“父皇不用如此伤怀,治国如医人,急症需缓治,先护住心脉才是根本。只要他们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都不伤大雅。”
“制衡之道,不在一时之快。\" 她忽然轻笑,发间明珠随着动作轻晃。
国君听了,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眉眼间的阴霾也随之散去。他望着眼前的纪云夕,眼神中满是赞赏与欣慰,浑浊的眸子里竟泛起了一丝光亮。
“真不愧是朕的女儿。”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还有掩饰不住的骄傲。
他抬手轻轻抚了抚纪云夕的发顶,粗糙的手掌带着岁月的痕迹,动作却无比轻柔。
“有你在,朕便放心了。”
国君的目光透过雕花窗棂,望向远处的宫墙,仿佛看到了这江山社稷的未来,“只是苦了你,要担起这千斤重担。”
纪云夕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既然父皇立儿臣为皇太女,为这天下百姓谋福,是儿臣的责任。”
纪云夕正侃侃而谈间,似是陡然想起了什么,话语一下戛然而止。
她轻轻抿了抿唇,眉眼间染上一抹柔和的笑意,开口道:“好了,父皇,今日儿臣前来,最要紧的还是给您扎针呢。”
说着,她莲步轻移,款走到一旁搁置着银针盒的案几前,玉手轻抬,将那精致的盒子取在手中。
“药已经吃了好些日子了,瞧着父皇您的气色,想来效果不错。”
她一边打开盒子,取出那排列整齐的银针,一边柔声说道。
“再由儿臣给您扎上一段时间的针,这心疾想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说罢,她已手持银针,移步至国君身侧,微微俯身,手指灵活地找准穴位,动作轻柔却又不失利落,将银针一一刺入。
烛光摇曳,映照着她专注的面庞,那眉眼间的认真,让人不禁心生信赖。
一个时辰后,纪云夕收了针,将银针仔细地放回精致的针盒中,随后抬起头,目光关切地看向国君,轻声问道:“您现在感觉一下,有没有胸闷没那么重了?”
国君微微阖眸,右手轻轻抚着胸口,神情专注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片刻后,他的眼眸倏地睁开,眼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真的!”
国君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胸闷之感确实减轻了许多,夕儿,你这针法当真厉害!”
他说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纪云夕的手背,眼神中满是赞赏与骄傲,仿佛眼前的女儿,是这世间最令他自豪的存在。
纪云夕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谦逊的笑意。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太监总管李德顺那尖细声音响起:“陛下,安郡王派人送来了请柬,说是邀请皇太女殿下去城郊狩猎呢。”
话音落下,御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纪云夕微微挑眉,美眸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味,她来到齐国还没与这些皇室宗亲有过任何接触呢,他们没这么熟吧!为何要邀她狩猎?
国君则皱了皱眉头,眼中流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这安郡王,倒是好兴致。”
国君轻轻哼了一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扶手,“城郊的猎场有大型猛兽经常出没,他怎么突然邀你去狩猎?莫不是有什么心思?”
纪云夕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浅笑,轻声说道:“父皇不必忧心。儿臣正好也想出去走走,看看这城郊的风光,顺便…… 瞧瞧安郡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毫无惧色。
李德顺垂首站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等待着屋内二人的吩咐。
国君思索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也好,只是你此去务必多加小心,带足了护卫。顺便也将金影卫也带上,若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回来。”
啊?这!有必要带那么多人吗?太夸张了吧!成了皇太女,真是配置都不同了呀。
“儿臣明白。”
纪云夕福了福身,好吧!自己要适应现在的一切,立刻刻转换成太女模式,“定不负父皇所托。”
“皇夫也跟着去吧!”国君瞄了一眼站一旁一言不发的霍廷渊说道。
霍廷渊听到这声‘皇夫’被咽了一下,还真是叫得如此丝滑,如此自然,难道都不用册封一下的吗?他便这么华丽丽的被纳成了第一皇夫了。
李德顺这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将手中的请柬呈了上去。
纪云夕接过请柬,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洒脱之气。她微微勾唇,将请柬收好,心中已有了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