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兰在周府茶会上那番惊世骇俗的表演,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不仅激起了满圈的笑浪,更是将王氏气得七窍生烟。她自诩精明,一心想让陆家的女儿们在京中贵女圈里出人头地,为家族增光添彩,也为她这个主母脸上贴金。谁曾想,亲生女儿指望不上,庶女又是个不争气的蠢货,竟闹出这等贻笑大方的丑事!
正房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王氏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陆芷兰则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哭得梨花带雨,肩膀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真是把我的脸都丢尽了!”王氏终于忍不住,抓起手边的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让陆芷兰的身体猛地一颤,哭声也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学什么不好,非要去学人家陆微澜那个小贱蹄子!人家那是真有几分邪乎的本事,还是故弄玄虚,都还两说着呢!你倒好,画虎不成反类犬!现在整个京城的后宅都知道了,我陆府的庶小姐,是如何在人前出乖露丑的!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让陆家的脸往哪儿搁!”王氏指着陆芷兰的鼻子,声音尖利得有些刺耳。
陆芷兰被骂得狗血淋头,心中又怕又委屈,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她哽咽着辩解道:“母亲息怒……女儿也是想为您和陆家争光,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她一边哭,一边不忘将责任往陆微澜身上推:“都怪二妹妹!她若肯稍稍指点女儿一二,女儿何至于在人前出此大丑啊!她分明就是故意看女儿的笑话!”
“你还有脸说!”王氏听到这话,更是火冒三丈,“人家凭什么要指点你?你是她什么人?她肯让你模仿一二,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还想让她手把手地教你?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自己没那个金刚钻,就别去揽那瓷器活!现在倒好,不仅没学到人家半分皮毛,反倒把自己弄成了个跳梁小丑,衬得人家越发高深莫测了!”
王氏越说越气,她深知,陆芷兰这次的拙劣模仿,非但没有打压到陆微澜,反而从反面印证了陆微澜的才华是多么难以复制。这让她对陆微澜那个嫡女,愈发地忌惮和……渴望利用起来。
骂也骂了,罚也罚了,罚跪半日,禁足三日,王氏心中的怒气总算是消散了一些。她挥了挥手,让哭哭啼啼的陆芷兰退下,自己则陷入了沉思。
看来,指望陆芷兰这个蠢货是指望不上了。要想在即将到来的陈尚书夫人举办的赏花宴上扳回一城,还得从陆微澜身上下功夫。只是,那个丫头自从落水醒来后,就变得油盐不进,滑不溜手,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如愿。
打定了主意,王氏便派人去潇湘馆传话,说是请二小姐过去叙话。
陆微澜接到传话时,正悠闲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一边喝着空间里出品的茉莉花茶,一边翻看着一本纸质的游记——这是她特意从空间里找出来装样子的,免得总捧着那个西洋镜太过惹眼。
对于王氏的传召,她心中早有预料。陆芷兰闹出那么大的笑话,王氏若是不找她谈谈心,那才叫奇怪了。
她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和书卷,让小桃为她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施施然地往正房去了。
一进正房,陆微澜便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与往日不同。王氏虽然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但那笑容却有些勉强,眼底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微澜给母亲请安。”陆微澜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
“快起来,坐吧。”王氏指了指下首的锦墩,语气也比平日里温和了几分,“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待陆微澜坐下,王氏便屏退了左右的下人,只留下自己的心腹张嬷嬷。
微澜啊,王氏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状似随意地开口道,“近来外面都说你才情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母亲听了,也着实为你感到高兴。”
陆微澜垂下眼睑,声音柔顺地回应:“母亲谬赞了,女儿不过是略懂些皮毛,当不得如此夸奖。”
王氏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谦虚了。你的才华,母亲是知道的。过几日,便是陈尚书夫人举办的赏花宴,陈夫人与咱们陆府也算有几分交情,她特意下了帖子,指名道姓地请你务必到场。你看……”
来了,戏肉终于来了。陆微澜心中暗道。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歉疚:“母亲,并非女儿推脱。只是……女儿近日偶感风寒,总是头晕乏力,精神不济。前几日周家姐姐她们来看我时,我便有些撑不住了。这赏花宴人多事杂,女儿怕是辜负了母亲和陈夫人的美意,若是在宴上失了礼数,反倒不美。”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身体不适,又暗示了自己并非不愿给王氏面子,而是怕搞砸了场面。
王氏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自然不信陆微澜真的病得那么严重,多半是这丫头又在找借口推脱。
“一点小小的风寒,喝几碗姜汤,发发汗也就好了。哪里就那么金贵了?”王氏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悦,“你这孩子,就是太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这陈夫人的赏花宴,京中多少名门贵女削尖了脑袋想去,这可是难得的露脸机会,对你将来的名声和亲事,都是有好处的。”
陆微澜心中冷笑:露脸机会?怕是给你当猴耍的机会吧?至于名声和亲事,我可不稀罕用这种方式去博取。
她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恭顺柔弱的模样,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双手捧到王氏面前:“母亲莫要生气,女儿知道母亲是为了女儿好。只是女儿这身子骨,确实不争气。这是女儿前些时日偶然得的一对南海赤珠手串,瞧着色泽饱满,珠光圆润,正配母亲的身份和气度。女儿虽不能亲赴陈夫人的宴会,但这份孝心是万万不敢少的。还请母亲代女儿向陈夫人问个好,就说微澜身子不适,改日再登门赔罪。”
王氏看着那锦盒,微微一怔。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对鸽子蛋大小的赤色珍珠手串,那珍珠颗颗饱满圆润,色泽深邃浓郁,隐隐还透着一层奇异的光晕,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王氏心中暗惊:这丫头从哪里弄来这等好东西?便是宫中赏赐的贡珠,也未必有这般品相!
她掂量了一下那手串的分量,又细细看了看那珍珠的光泽,心中的那点不快顿时消散了大半。这陆微澜,虽然性子古怪,不听管教,但出手倒是大方,也算懂事。
“你这孩子,倒是有心了。”王氏脸上的笑容真心了几分,她将锦盒合上,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既然你身子不适,那便好生在院里歇着吧。陈夫人那边,我自会替你分说。”
她心中盘算着:这赤珠手串,价值不菲,比库里那几串所谓的上品东珠还要好上几分。得了这好处,这次赏花宴不去也罢。反正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让这丫头为我所用。
“多谢母亲体谅。”陆微澜起身,再次福了一礼,“那女儿便不打扰母亲歇息了。”
“嗯,去吧。”王氏摆了摆手。
待陆微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王氏才拿起那锦盒,反复摩挲着,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陆微澜,身上的秘密,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呢。
而陆微澜走出正房,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才感觉那股子压抑的气氛消散了些。她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用一对不值钱的现代工艺珍珠,当然,在这个时代是顶级货色,换来几日的清静,这笔买卖,不亏。
只是,她也明白,王氏是不会轻易放弃利用她的念头的。看来,她得想个更长久的法子,才能彻底摆脱这些不必要的麻烦,真正过上她想要的悠闲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