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指尖残留着成年苏小棠消散前那一瞬间的温度。风掠过冰原，卷起碎雪与尘埃，幽冥海深处的黑暗仍在翻涌，仿佛在回应某种即将破茧而出的命运。
幼年苏小棠紧握他的手，掌心微凉，眼神却坚定如铁：“父亲，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但我也知道，如果我不做点什么，这个世界终将毁灭。”
她的话音未落，远处的魔神残躯突然剧烈震动，一道血色裂痕自冰层蔓延开来，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存在正在苏醒。天空中那只巨掌虽已消失，但它的气息依旧笼罩在他们头顶，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紧。
“它要出来了。”苏妄低声说，目光扫向身旁的女儿。她的脸庞尚带稚气，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决然。
“你必须做出选择。”成年苏小棠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冰封的边缘，手中激光剑微微抬起，指向幼年苏小棠的心口，“要么毁掉她，斩断因果；要么等待它彻底复苏，吞噬一切。”
“够了！”苏妄怒吼，眼中泛红，“她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棋子！”
“我是她，也是你。”成年苏小棠冷冷道，“你以为我愿意回来？你以为我想看着自己被杀死？可这就是唯一的出路。你不杀她，就等于亲手葬送所有人。”
幼年苏小棠咬住嘴唇，指节发白。她缓缓松开苏妄的手，退后一步，轻轻点头：“她说得对……也许，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不要胡说！”苏妄抓住她的肩膀，声音颤抖，“还有别的办法，一定有。”
“没有。”成年苏小棠踏前一步，眼神冰冷，“每一次轮回，你都试图寻找另一条路。可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结局——我成为血月教主，你死在我剑下，世界崩塌。只有这一次，我们有机会终结这一切。”
话音落下，整个冰原仿佛都在共鸣，魔神残躯的震动愈发剧烈，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仿佛现实本身也在动摇。
幼年苏小棠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和释然。她从腰间取出骨剑，递到苏妄面前：“父亲，我不想再忘记你了。如果你不杀我，我会再次被魔神侵蚀，变成那个毁天灭地的人。我不想那样活着，也不想让你一次次承受痛苦。”
“不……”苏妄摇头，眼眶湿润，“我不能……我不能亲手杀了你。”
“那就让我来。”成年苏小棠抬手，激光剑燃起蓝白色的火焰。
“住手！”苏妄怒喝，挡在两人之间，“这是我的决定，不是你们的。”
他低头看向女儿，那张脸熟悉又陌生，仿佛还是当年在寒潭镇药庐门口蹦跳的小女孩，可如今，她却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父亲。”她轻声唤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信任，“请相信我。”
苏妄闭上眼，泪水滑落。他接过骨剑，入手冰冷刺骨，仿佛握住了命运的咽喉。
成年苏小棠退后几步，静静注视着这一幕，眼神复杂难明。
苏妄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骨剑，剑锋直指女儿的心口。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盯着那片空白，任由风雪灌满衣袖。
“对不起……”他低声道。
下一瞬，骨剑猛然刺入。
鲜血溅落在冰面上，如同绽开的梅花，短暂而凄美。
然而就在剑尖完全没入胸口的一刹那，一股黑色的气息猛然从伤口中涌出，缠绕着骨剑，顺着剑身迅速攀附至苏妄的手臂、肩头，甚至眉心！
“发生了什么？”幼年苏小棠惊呼，身体猛地一震，随即软倒。
“魔神残魂……”成年苏小棠瞳孔骤缩，疾步上前，“它转移了！”
苏妄踉跄后退，只觉体内有一股无法控制的力量在肆虐，仿佛无数根针在刺穿五脏六腑，意识也开始模糊。他低头望去，只见手臂上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正不断向心脏蔓延。
“父亲！”幼年苏小棠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剧痛压倒。
“苏妄！”成年苏小棠一把扶住他，急促道，“你还撑得住吗？”
“我……没事。”他咬牙吐出三个字，额头冷汗直流，“只是……有点冷。”
“这不是‘有点冷’的问题！”成年苏小棠厉声道，“魔神残魂已经进入你体内，如果不尽快压制，你会被它吞噬。”
“那……就让它吞噬吧。”苏妄喃喃道，眼神涣散，“只要能保住她……我就满足了。”
“你疯了吗？”成年苏小棠怒吼，“你以为这样就能结束一切？你以为你能控制魔神？”
“我不知道……”苏妄苦笑，“但我不能再失去她。”
冰原之下，魔神残躯的震动渐渐平息，仿佛感应到了某种新的变化。但那种压迫感并未减弱，反而更加沉重，仿佛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正在酝酿。
成年苏小棠咬牙，望向苏妄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与愤怒：“你总是这样，为了她，什么都不顾。可你知道吗？当你被魔神占据之后，她会亲眼看着你变成怪物，然后亲手……”
她没有说完，因为苏妄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
“你说什么？”
“我说——”她冷笑一声，语气中透着讽刺，“当你被魔神占据之后，她会亲手杀了你。”
苏妄愣住，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可能……”
“是吗？”她一步步逼近，“你以为你还能保持理智？你以为你能抵抗魔神的意志？别天真了。你不过是另一个牺牲品罢了。”
苏妄沉默，心中某个角落开始动摇。
“所以……这才是你逼我杀她的真正原因？”他低声问。
“是。”成年苏小棠毫不掩饰，“因为你一旦被魔神占据，她就必须亲手杀你。否则，你将成为比魔神更可怕的怪物。”
风雪中，两人的目光交汇，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那么……现在呢？”苏妄问，“我已经被魔神侵染，你还打算让我活下去吗？”
成年苏小棠沉默片刻，缓缓举起激光剑：“如果你真的想救她，就该知道答案。”
苏妄低头，看着昏迷的女儿，嘴角浮现一抹苦笑。
他缓缓跪下，将骨剑重新握紧，眼神逐渐清明。
“是啊……我知道答案。”
他猛然起身，挥剑劈向自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