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佛灯初上,几缕温柔的光芒在山间闪烁,仿佛要驱散心中的烦扰。王至诚在丰子恺的陪同下,步入了宏伟的藏经楼。楼内光影交错,仿佛笼罩在历史的厚重之中,他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真是太宏伟了!”王至诚赞叹道,目光在天花板上的浮雕和四周的经典善本间游走,心中的尘世烦恼仿佛在这一刻被抛诸脑后。
“这里是知识与智慧的殿堂,值得你细细品味。”丰子恺微微一笑,指引着他走向书架。
王至诚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佛经上扫过,突然,他的视线被一本《怀仁集王羲之书圣教序》吸引,信手拈来,翻开那泛黄的页面。他正准备吟诵,耳边却响起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读书声:“三国时期,会是西城康居国某大臣之子。虽出生豪门,然对富贵毫无兴趣,出家于此地……”
王至诚顺着这甜柔的声音的方向寻找,看到了那位正在诵读的窈窕少女,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已,仿佛要冲破那层薄薄的肌肤。对她的感情如同长久埋藏的火种,炽热而不可遏制。他终于快步走了过去喊道:“是靖尧!?”
靖尧面露不悦,眉头微微皱起,装作不认识地姗姗而去。那一瞬间,王至诚感到一阵窒息,他知道自己的冲动可能会让她更加生气,但他无法再让她离去。他的脚步急促,心中满是懊恼与不安,仿佛每一步都在与自己的犹豫作斗争。
“靖尧,等一下……”王至诚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苍白无力,却是他此刻唯一的希望。
靖尧停下了脚步,她的气息似乎也在这一刻凝住。王至诚的心中涌起一阵紧迫感,我必须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王至诚走上前,轻轻拦住了她,“我……”他想说的太多却又无从启齿,仿佛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都汇聚成一个瞬间的沉默。
靖尧的目光透过他,似乎在审视着他的内心深处,那里面藏着未曾表露的渴望与遗憾,“是你啊!”靖尧冷冷地问道,那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有犹豫又有不甘,仿佛在抗拒着什么,又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我?我哪儿做错了?”王至诚一脸困惑,生怕再惹怒她,连忙解释道:“这段时间我太忙了,没能与你联系,真不是故意的。”
靖尧的表情依旧不改,她微微撇开脸,心中对他的解释似乎并不买账。“再往前!”
“我们一起坐着渡轮从日本回到了上海。”王至诚试图回忆,却不知道哪一个环节让靖尧心中不快,“怎么了?”
“我问你,踏上渡轮之前,送你的那个日本少女。”靖尧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质问,“你或许在无意中透露了什么信息,不然山本九治、佐藤松本、藤原朴田和南造云子怎么会来到徐家汇?”
王至诚愣住,问道:“南造云子也来到了徐家汇?”
靖尧说:“就是图书馆那个叫廖雅权的姑娘。还有一个叫金碧辉的男青年,不过她也是一位日本女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山本、佐藤、藤原先后以个人的名人,秘密来到上海,还是要加强防备为上。”
金碧辉就是川岛美子!王至诚的脑海中浮现出与川岛美子在渡轮上相遇的情景。他想起在徐家汇图书馆,佐藤松本等人的突然出现,心中涌起一阵自责:“对不起,给你和你的组织添麻烦了!”
靖尧突然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她结婚了,是不是有些失望了?”
“和谁?”王至诚心头一紧,心中总觉得不妙。
“倒不必内疚和惊慌。1927年夏,川岛美子拒绝了回到川岛浪速身边的提议,改汉名川岛美子独自一人回到了中国。”靖尧的声音变得轻柔,“不久后,她依从父亲的意愿,嫁给了蒙古王族的日珠尔扎布。”
“这不是她愿意做的。”王至诚急忙辩解,心中对川岛美子的命运感到惋惜。他向靖尧讲述了川岛美子与日珠尔扎布婚前的故事。
尽管川岛美子对日珠尔扎布并不看重,甚至在某些方面对此感到厌烦,但为了养父和日本的利益,她再次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这不禁让人想起二十年前,她为了父亲和大清王朝的复辟,被亲生父亲以赏物的方式送给了日本黑龙会的特务川岛流速。
王至诚说:“她的初恋是个日本军官,叫岩田爱之助。可是她的父亲却逼她嫁给日珠尔扎布。为了复辟事业,她做了很多反抗,但最终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王至诚的声音渐渐低沉,“在岩田爱之助面前,她悲伤地说,‘我不想活了,我想了此一生。’”
靖尧微微一愣,沉默片刻,认真地说:“岩田爱之助是极端的军国主义者,听到她的绝望之后,他竟然把手枪递给了她。川岛美子真的用那把枪自杀未遂,打中了自己的左肋。”
“所以她那时候是多么绝望啊……”王至诚的心中一阵揪痛。
靖尧的表情变得严肃:“川岛美子在与你告别后,选择了自己去医治,甚至跪求医生切除自己的输卵管,以防未来与日珠尔扎布结婚后生下孩子。”
王至诚听得心中震撼,喃喃道:“为了复辟,她竟然做了这样的选择。”
“她与蒙古王族结婚后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权力,最终选择了离婚,然后去了关东,拥立溥仪。”靖尧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她甚至对末代皇后婉容产生了别样的情感。”
“真是不来上海就好。”王至诚心中感到一阵失落,暗自叹息。
靖尧却突然露出一抹笑容,眼中闪烁着俏皮的光芒:“把你吓成这样,真是个玩笑。川岛美子和佐藤松本、山本九治没想到早一步来到了上海。”
王至诚顿时松了口气,随即认真地向靖尧汇报:“震旦、沪大和约大等上海在华教会大学的事已经调停,之前被开除的学生和解雇的教师也在复学和复职的路上,几所大学答应向中国政府申请立案,并选拔中国校长的候选人,宗教课也将由必修课改为选修课,减少课时,增加书画等中国经典文化课。”
靖尧微微皱眉,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神情凝重:“这些成果就要看国共合作的北伐战争能打到什么程度?”
“目前北伐战争势如破竹,节节胜利,最后的胜利在望。”王至诚鼓励地说道,目光坚定地看向靖尧,“你要看到光明。”
靖尧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似乎在思索什么,终于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来,我需要更多的信心。”
然而,就在这时,藏经楼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王至诚和靖尧对视一眼,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怎么回事?”王至诚问道,心中一紧。
靖尧的脸色微微变了,低声道:“可能是有人在找你。”
王至诚的心中一沉,隐约感觉到这次偶然重逢的背后,似乎还有更深的秘密在等待着他们去揭开。夜色愈发浓重,藏经楼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如同命运的灯塔,指引着他走向未知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