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船舱里的宁静。旗袍少女向王至诚投去一个眼色,王至诚轻轻走向房门,刚推开半扇,王光祈缓缓走了进来。
他约三十四五岁,身材修长,举止优雅。黑色礼帽轻压在头顶,遮掩部分面容,唯有那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透出聪慧与坚定。王至诚心中闪过一丝熟悉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他走到桌前,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稳重地坐下,轻轻将礼帽放在桌上,理了理西装的领口,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声音清晰而自信:“王光祈,初次见面,特来拜访。”
王光祈的几句简单自我介绍中流露出他的从容与自信,随即不请自坐,让王至诚和旗袍少女不由自主地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好奇。
“是创始少年中国学会的那个王光祈吗?”旗袍少女问道。
王至诚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或许是因为王光祈和我父亲王光亭只差一字,王光祈曾与李大钊共同创立了少年中国协会,出于好奇,我对他的背景多了几分关注。”
王光祈望着旗袍少女质疑的目光,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我于1892年8月15日出生在蜀地温江县的小河村。父亲王展松曾是秀才,在北京任职,但在我出生前两个月病逝。家道中落,我只能依赖母亲的手工活和出租父亲的‘锅厂’维持生计。”
王至诚说:“王光祈的祖籍在潇湘,清乾隆时其高祖经商来到蜀,定居在温江县。他的祖父王再咸(字泽山)是着名诗人和清朝举人,1907年被赵尔巽接到蜀郡蓉城。”
王光祈微笑着取出一根笛子,清脆的音符在房间里荡漾,诉说着思念,仿佛唤醒了夜空的星辰。
王至诚补充道:“他在童年时就会吹箫,后来热爱川剧和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王光祈与郭沫若等是同班同学,曾一起聚会,结下深厚友谊。”
王光祈停止吹奏,回忆道:“1914年后我东出夔门,赴京在清史馆任书记员,1915年秋考入北京中国大学法律本科,过着艰苦的半工半读生活,后来认识了李大钊。”
旗袍少女轻声问道:“你认识共字号的李大钊吗?”
“这段故事说来话长。”王光祈沉吟后说道,“在北京求学时,我担任了几家报社的驻京记者,并与周太玄共同主编《京中日报》。我深受克鲁泡特金、欧文等人的影响,心向空想社会主义。然而,现实的困境让我看到了大清社会的腐朽。我立下决心,要‘联合同辈,杀出一条道路,改变这个古老的国家,为其带来青春与富强。’”
他在思索中沉浸,逐渐摸索出改变的方向。王光祈继续道:“正是这个机缘,我在《晨钟报》副刊编辑室与李大钊一见如故,不久便结识了主编《每周评论》的陈独秀等marxist。我在《每周评论》创刊号和《晨钟报》副刊上发表了五十多篇社论与通讯。”
王至诚满怀敬意地说道:“我很欣赏您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抨击,以及对艺术之都、光之城的那个‘和会’后日本侵略山东罪行的揭露;听说您曾参加火烧赵家楼曹汝霖住宅的群众游行,这令我对您敬佩不已。您是一位能思考、能行动的青年。”
旗袍少女插话道:“您作为少年中国学会的领导人之一,我更想聆听您关于少年中国学会的故事。”
王光祈顿时神情一肃:“1918年6月30日,李大钊、周太玄等人在北京顺治门外的岳云别墅召开发起人会议,决定由我和李大钊分别担任书记和编辑,联合创办少年中国学会,让青年们看到了光明。”他说着,掏出一幅折叠的字画,递给王至诚。
王至诚展开一看,震惊道:“这是一幅‘琅琊版’的王羲之《兰亭序》!”他又拿出自己包里的那幅《兰亭序》进行对比,惊愕地望着王光祈。
“我受组织安排,前来接你回国。”王光祈的神情变得愈发严肃,“目前,川岛流速等人在实施对华文化侵略,为未来的军事侵略铺路。我们已破坏了他们使用汽油、炸弹摧毁邮轮的阴谋,接下来可能会实施悄无声息的暗杀行动,你绝不能出舱门。”
“我还有一件事请求。”旗袍少女的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王光祈显得有些焦急:“王至诚,你们从日本带回的秘密情报,务必转交给我,以免造杀身之祸。”
“少年中国学会在北京成立,总会设于北京,分会则在南京、蜀郡等地,而王先生的工作地点却选择在日本。”旗袍少女语气坚定。
王至诚皱眉:“我们的会员遍布上海、天津等省市,甚至在美、日和南洋等地。”他停顿片刻,继续道:“1925年后,我一直在日本分会开展工作。”
旗袍少女道:“早在1921年7月,南京的少年中国学会年会上,就关于信仰社会主义的问题发生了争论。到1925年底,学会停止了一切活动,而王先生能独自留在日本,令人敬佩。”
王光祈回应:“这一切源于信仰问题,李大钊、赵世炎、张闻天等追求marxist与munism,而曾琦、李璜等则走向与李大钊对立的国家主义派。我和李劼人则把精力转向学问。”
“李劼人注重文学与历史,而王光祈不久将赴德学习政治经济学,今年去柏林大学读书。”旗袍少女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怀疑。
“你们这些姑娘啊,知其一,不知其二。”王光祈略显不悦,转向王至诚:“我想,你去的小木屋主人,必与李大钊有密切联系。小木屋主人送你的那半幅《兰亭序》,其中必藏有重大的秘密。而你手里的那幅,也在日本的天字号追查之中。”
王至诚犹豫道:“小木屋主人告诉我,有人仇视国共合作与北伐战争……”
旗袍少女急忙打断:“吴佩孚和孙传芳都是你山东老乡,您爷爷曾是张作霖府上的家庭教师,而您又是张学良的发小。北洋军阀正式用人起际,我想您回国后定能让北洋军阀起死回生!”
“北洋军阀逆历史潮流,我岂能为虎作伥?”王至诚愤怒地反驳。
“北洋军阀部队战斗意志薄弱,战事不利就会溃退,而国民革命军士气旺盛。”旗袍少女的声音愈发坚定,“3月,周恩来带领上海工人发动的第三次武装起义取得全胜,国共合作的形势大好,国家腾飞在即!”
就在这时,王至诚无意间回头,赫然发现方才还佯装看报纸的王光祈竟然无影无踪,只有一张报纸孤零零地搭在椅子上。原来,旗袍少女早就识破了这位不速之客不是王光祈本人,而是他的的替身。
不速之客灰溜溜的离去,他留下来的秘密意味着什么?王至诚心中涌起一阵不安,究竟谁才能带自己早日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