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黎华向她行了一礼,声音压得极低,“陛下已经两日未合眼了。\"
柳如玉心头一紧:”可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黎华摇摇头,面露难色:“陛下一直在画些什么,不许旁人打扰。奴婢们......实在不敢劝。”他抬眼看了看柳如玉,眼中带着恳求,“姑娘或许......\"
柳如玉下意识后退半步:”我......我怕也说不动皇上。\"
这时悦儿也从殿内出来,手里端着早已凉透的茶盏。见到柳如玉,她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姑娘来得正好!皇上几页未合眼了,奴婢们不敢惊动......”
两个女侍卫期待的目光让柳如玉无法拒绝,她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那我......试试看。\"
福宁殿内光线昏暗,帷幔重重。柳如玉放轻脚步,循着微弱的光亮向内走去。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烛烟混合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降真香。
当她撩开最后一层纱幔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颤。御案上的灯烛已经燃得很短,烛泪堆积如小山。
林木森斜倚在龙椅上睡着了,手中还攥着几张图纸。他的脸色苍白,眼下泛着青黑。
柳如玉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忽见几张图纸从皇帝手中滑落。她连忙弯腰拾起,生怕惊醒了熟睡的人。
图纸上的内容却让她猛地睁大双眼,这不是寻常书画,而是精细的火器构造图。
柳如玉自幼熟读器械制造之书,对军中器械并不陌生。她一眼就认出这是火铳的设计,而且是前所未见的五眼连发构造!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五眼火铳意味着可以连续五次发射而不必重新装填,若真能制成,大宋军力将......
\"如玉?\"
沙哑的声音惊得她差点失手掉落图纸。抬头时,正对上林木森惺忪的睡眼。他显然刚醒,眼中还带着迷茫,却在看清她的瞬间亮了起来。
\"陛下......\"柳如玉慌忙行礼,手中的图纸不知该放下还是递上。
林木森直起身,玉冠歪斜也浑然不觉。他伸手接过图纸,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你识得此物?\"
柳如玉抿了抿唇,轻声道:\"似是五眼火铳......民女曾在一部书里看到类似的构想,但从未见实物。\"
皇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疲惫之色一扫而空。他拉着柳如玉的手腕走到案前,指着图纸兴奋地说:\"你看这里,朕改进了装药室的设计,解决了连发时引信的问题!\"
柳如玉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到,却也被图纸上的精妙构思吸引。她指着其中一处:\"若是将这里加个铜片阻隔,或许能防止火星回溅......\"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可出乎意料的是,林木森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惊喜地看着她:\"你竟懂这个?\"
他转身在案上翻找,抽出另一张图纸:“你看这个装置......\"
柳如玉望着皇帝专注的侧脸,忽然明白了这些天他闭门不出的原因。他是在为新式军备呕心沥血。
\"陛下两日不眠,就是为了这个?”她轻声问。
林木森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朕要北伐,而将士们......需要更好的军备。\"
柳如玉心头一热,”但是您也该休息了,“她鼓起勇气,伸手按住皇帝要继续作画的手,”图纸......明日再画不迟。\"
林木森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倒管起朕来了。”话虽如此,他却放下了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柳如玉趁机将案上的图纸整理好,当她转身时,发现皇帝正凝视着她,目光中的温度让她耳根发烫。
\"如玉,\"他忽然唤她,”你与旁人不同。\"
殿外,黎华和悦儿听到里面传来皇帝的笑声,相视一笑,悄悄退了出去。
柳如玉的手指刚刚触到林木森的衣袖,就像被火烫着似的缩了回来。她从未如此主动僭越过,即使是那夜他亲自为她包扎伤口时,也是恪守着君臣之礼。
可眼前人眼下的青黑和案头堆积如山的图纸,让她心里揪得生疼。
\"陛下该歇息了。\"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指尖再次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袖口。
林木森却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细腻的内腕轻轻摩挲:\"朕的如玉何时这般大胆了?\"他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哪里还有半分帝王威仪。
柳如玉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被他触碰的地方直窜上面颊。她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情急之下,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用另一只手覆上皇帝的手背:\"陛下若再不休息,如玉......如玉就......\"
\"就如何?\"林木森朝她挤了挤眼,故意逗她。
\"就......就强拉着您去榻上!\"话一出口,柳如玉自己都惊住了,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可她的手却坚定地拉着皇帝,朝龙床方向走去。
林木森任由她拉着,眼中笑意更深。这个平日里对谁都清清冷冷的女子,此刻为了他的身体,竟能鼓起这般勇气。
他忽然快走两步,反客为主地与她十指相扣,凑到她耳边低语:“不知娘子要如何服侍夫君安寝?\"
\"陛下!\"柳如玉惊呼,羞得连脖颈都泛起粉色。她想挣脱,却被林木森就势拉倒在龙床上。
锦被间龙涎香的香气包围着她,柳如玉靠在一堆锦被上。惊得她慌忙要起身,却见皇帝已经像个孩童般蜷缩着躺下,还故意将头枕在她的小肚子上。
\"你伤还未好,不要乱动。“他忽然收起玩笑的神色,疲惫地闭上眼睛,”朕累了,如玉陪朕一会儿。\"
柳如玉僵在原地,天子枕在她腿上,这是何等僭越!她该立刻告罪退下,可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心又软了下来。
犹豫再三,她终于小心翼翼地用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抚上他的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