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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拱殿内,那堆破碎的傀儡残骸依旧冒着丝丝缕缕、令人不安的淡青色烟气。血腥、汗臭、新漆与熏香被搅碎的诡异气味,混合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如同闷雷般越来越清晰的金军战鼓,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宗泽拄着蟠龙铁杖,布满老茧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块最大的蟠龙玉圭碎片。莹白的碎玉冰凉刺骨,那断裂的蟠龙纹路,如同大宋国运崩裂的伤口,硌在他掌心,更硌在他心头。老将军的目光越过狼藉的殿堂,死死盯着洞开的殿门外——那是蒋兴祖带着最后一线渺茫希望,冲向玄武门、冲向金水河、冲向乱葬岗的方向。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殿外越来越近的鼓点声中,缓慢地、沉重地流淌。

殿内残存的文武百官,如同被飓风扫过的芦苇,瘫倒一片。有人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有人低声啜泣,更多的人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空荡荡的御座,望着那堆冰冷的机关残骸,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李邦彦和白时中早已被士兵如同拖死狗般架走,留下的只有地砖上几滩污浊的汗渍和尿迹。

“咚!咚!咚——!”

金军的战鼓声,如同巨人沉重的脚步,踏在汴京城的土地上,也踏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那鼓点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志!南薰门方向的喊杀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高过一波!显然,金军主力发起了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的总攻!种师道和他的西军,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宗泽的心猛地揪紧!他几乎能想象到城外那血肉磨盘的惨烈!种老帅……顶得住吗?蒋兴祖……能找到吗?

就在这时!

殿门外,那被铅灰色天光映照的巨大门洞阴影处,一个穿着低级文吏青袍、毫不起眼的身影,如同从沉寂的水底缓缓浮出,无声无息地向前走了几步。

他的出现是如此突兀,却又如此自然。脸上沾着烟灰,身形瘦削,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株风中的青竹。他的目光平静,锐利如出鞘的古剑,越过混乱的大殿,越过惊愕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宗泽身上,落在了宗泽紧握着碎玉的手上。

正是那个如同鬼魅般在阴影中注视了许久的青袍人!

“李……李大人?!”

一个嘶哑、带着巨大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声音,猛地从文官班列中响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御史,手指颤抖地指着那青袍人,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这声惊呼,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

嗡——!

整个垂拱殿瞬间炸开了锅!

“李纲?!是李纲李伯纪!”

“他不是被贬出京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天啊!真的是他!那封密信……”

无数道惊骇、狂喜、探究、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密集的箭矢,瞬间聚焦在那个瘦削的青袍身影上!这个名字,刚刚才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耳边!此刻,它的主人,竟然以这样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出现在了这风暴的最中心!

宗泽猛地抬头!当他看清阴影中那张沾满烟灰、却依旧难掩其刚毅轮廓的脸庞时,饶是他一生沉浮、心如磐石,此刻也禁不住浑身剧震!手中的蟠龙碎玉几乎脱手!

“伯……伯纪兄?!” 宗泽的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巨大的激动!他拄着铁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却又硬生生停住,眼中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急切的求证,“城外……种老帅收到的密信……真的是你?!你……你何时回京?宫中之变……你……你究竟知道多少?!”

李纲(青袍人)并没有立刻回答宗泽连珠炮般的追问。他平静地迎着满殿惊涛骇浪般的目光,缓缓地、一步一顿地,走到了大殿中央。他的步伐沉稳,踩在冰冷光滑、沾染着血污的金砖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嗒”声,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他终于站定,与宗泽隔空相望。他微微抬手,拂去脸上沾染的烟灰,露出一张虽显疲惫憔悴、却依旧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鹰的脸庞。正是那个因力主抗金而被贬黜、早已消失在朝堂视野中的前兵部侍郎——李纲!

“宗汝霖(宗泽字),别来无恙。” 李纲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平静,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喧嚣,“密信,是我所发。九死一生,昨夜方潜回汴京。”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殿内那些惊疑不定的面孔,最终再次落回宗泽身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沉痛:

“宫中之变,我所知……亦不过冰山一角。但昨夜玄武门外,那辆盖着毡布、驶向城西乱葬岗的骡车……” 李纲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棱,“我……亲眼所见!”

轰——!

“亲眼所见?!” 宗泽如遭雷击,踉跄一步,手中的蟠龙碎玉“啪嗒”一声掉落在金砖地上,发出清脆的悲鸣!老将军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雪,眼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光芒彻底熄灭!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的寒潮,瞬间将他吞没!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金军那越来越近、越来越狂暴的战鼓声,如同丧钟般轰鸣!

“不……不可能……”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角落响起,充满了绝望的挣扎。

就在这绝望如同实质般弥漫的瞬间!

“报——!!!”

一声凄厉、嘶哑、带着浓重血腥气和巨大悲痛的怒吼,如同受伤孤狼的哀嚎,猛地从殿外席卷而入!瞬间盖过了金军的鼓噪!

一个身影,如同从血与火的深渊中爬出,踉跄着、跌撞着冲进了垂拱殿!

是蒋兴祖!

他回来了!

去时如狂风,归时……却如同背负着万钧山岳!

他浑身上下,几乎被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浆浸透!神卫营的制式铁甲早已破损不堪,被血污和污泥糊满,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的头盔不知去向,披散的乱发被血块凝结成一绺一绺,黏在额头、脸颊。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此刻被更多的、新鲜的伤口覆盖,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从肩头一直划到肘部,鲜血正汩汩地顺着破烂的甲叶往下淌,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刺目的血痕!

但这一切的惨烈,都不及他怀中紧抱着的那样东西,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

那是一件……被污血和泥泞彻底浸透、早已看不出原本华贵模样的……明黄色龙袍!

龙袍被蒋兴祖以一种近乎虔诚、又带着无尽悲愤的姿态,紧紧地、死死地抱在胸前!明黄色的锦缎上,五爪金龙的刺绣被干涸的暗红和肮脏的污泥覆盖,狰狞的龙爪仿佛在血污中痛苦地挣扎!龙袍的胸口位置,赫然是一个巨大的、被某种钝器反复重击造成的破洞!破洞边缘的锦缎被撕裂、染成黑红,破洞中心,更是深深凹陷下去,仿佛连里面的血肉骨骼都曾被彻底捣碎!

而龙袍之内,包裹着的……隐约可见……一具早已冰冷僵硬、蜷缩成一团的……人形轮廓!那轮廓是如此单薄、如此了无生气!龙袍宽大的下摆无力地垂落,一只苍白、布满细小伤口的手,从袖口滑落出来,无力地耷拉着……拇指上,赫然戴着一枚小小的、却象征着无上皇权的……蟠龙血玉扳指!

死寂!

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空气被抽干!连殿外那震天的金鼓和喊杀声,似乎都遥远得如同隔世!

所有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死死吸住,钉在蒋兴祖身上,钉在他怀中那件被血污浸透、包裹着遗骸的龙袍上!

宗泽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他死死盯着那只滑落出来的、戴着蟠龙血玉扳指的苍白小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想要上前,想要嘶吼,想要否认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但双脚却如同被钉死在金砖地上,动弹不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压住,却从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鲜红!

李纲平静如深潭的眼神,在看到那龙袍、看到那只小手、看到那枚扳指的瞬间,也终于剧烈地波动起来!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背脊挺得笔直,但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青筋暴突!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悲恸、滔天愤怒和冰冷杀意的气息,瞬间从他看似平静的躯体内爆发出来!

“官……官家……” 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如同濒死哀鸣般的低唤。

这声低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蒋兴祖猛地抬起头!

他的脸上,血污和污泥混合着汗水,早已模糊一片。但那双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如同燃烧着地狱烈焰的熔炉!里面没有泪水,只有无尽的悲怆、焚天的怒火,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欲!

他环视着满殿死寂、惊恐、绝望的文武百官,目光最终死死钉在宗泽和李纲身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破的风箱,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他抱着那被血污浸透的龙袍遗骸,一步一步,如同踏着尸山血海,沉重地走向大殿中央!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粘稠血浆滴落金砖的“啪嗒”声,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金水河……乱葬岗……” 蒋兴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中,“末将……带回了……官家……”

他猛地停下脚步,站在宗泽和李纲面前几步之遥。他低下头,看着怀中那被血污覆盖的、蜷缩的小小轮廓,看着那只苍白无力的手,看着那枚象征着至高无上、此刻却沾满泥泞和血污的蟠龙血玉扳指……一股巨大的悲怆猛地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堤坝!

“啊——!!!”

一声撕心裂肺、饱含着无尽悲愤和痛苦的狂吼,如同受伤巨兽的绝唱,猛地从蒋兴祖胸腔中爆发出来!这吼声凄厉、绝望、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震得殿顶的琉璃瓦都在嗡嗡作响!也彻底撕裂了垂拱殿内最后一丝虚假的平静!

“他们……他们用铁锤……活活砸死了他——!!!” 蒋兴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宗泽和李纲,也扫过殿内每一个惊骇欲绝的面孔!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剧烈颤抖,却字字泣血,如同泣血的控诉!

“砸死的——!!!

轰——!!!

这三个字,如同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宗泽再也支撑不住,“噗”地一声,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胸前的紫袍!他身体剧烈摇晃,全靠手中的蟠龙铁杖死死支撑,才没有倒下!老将军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蒋兴祖怀中那被血污浸透的龙袍,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两行浑浊的老泪,混合着嘴角的血迹,滚滚而下!

李纲紧握的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他依旧站得笔直,但眼神深处那翻腾的熔岩,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死死咬住牙关,下颌绷得如同钢铁!

殿内,死一样的寂静被彻底打破!巨大的悲恸、难以置信的恐惧、以及滔天的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席卷了每一个人!有人失声痛哭,有人跪倒在地疯狂呕吐,有人直接吓晕过去!更多的,是如同泥塑木雕般僵立原地,眼神空洞,仿佛被这炼狱般的景象彻底抽走了魂魄!

“乱臣贼子……祸国殃民……弑君篡位……罪该万死……万死啊——!!!” 一个老臣捶胸顿足,发出泣血般的哀嚎。

就在这巨大的悲恸和混乱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垂拱殿的瞬间!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南薰门方向传来!整个垂拱殿都在这恐怖的爆炸声中剧烈地摇晃起来!巨大的蟠龙金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殿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宫灯疯狂摇摆,光影乱舞!

这绝非寻常的攻城之声!

“报——!!!”

一声带着巨大惊恐和绝望的嘶吼,几乎在爆炸声落下的同时,从殿外滚了进来!一名浑身浴血、头盔碎裂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完全变调:

“南……南薰门……塌……塌了——!!!”

“金虏……金虏用……用火药……炸……炸塌了瓮城……城……城墙!!!”

“金……金虏铁浮屠……铁浮屠……冲……冲进来了——!!!”

“种……种老帅……亲……亲率‘铁鹞子’……顶……顶上去了……死……死战不退!让……让末将禀报……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轰——!!!

城破了!

铁浮屠进城了!

种师道死战!

这连串如同地狱丧钟般的消息,如同最后的、毁灭性的重锤,狠狠砸在垂拱殿内所有已经濒临崩溃的心灵之上!

刚刚被官家惨死所激起的巨大悲恸和愤怒,瞬间被更冰冷、更绝望的亡国灭种之惧所覆盖!

“完了……全完了……”

“汴京……守不住了……”

“大宋……亡了……”

绝望的低语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这大厦将倾、人心彻底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如同山岳的李纲,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沉稳、决绝,如同踏碎了眼前的绝望!他瘦削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一种顶天立地的磅礴气势!

“肃静——!!!” 李纲的声音,如同九天龙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金铁交击般的威严和穿透力,轰然炸响!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哭泣、哀嚎和绝望的呻吟!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聚焦在李纲身上!

李纲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扫过满殿惊惶的面孔,最终落在蒋兴祖怀中那被血污浸透的龙袍遗骸上。他的眼中,悲恸、愤怒、杀意……最终都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般的决绝!

他猛地抬手,指向殿外那传来震天厮杀和爆炸声的南薰门方向!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哭有何用?!怕有何用?!”

“官家蒙难!山河破碎!金虏就在门外!屠刀已经举起!尔等——”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狠狠抽在每一个瑟瑟发抖的大臣脸上,“是要跪着等死?!还是要挺起脊梁!拿起刀剑!用金虏的血!告慰先帝!告慰官家!为我大宋!杀出一条生路——!!!”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铁钉,狠狠钉入在场者的灵魂!

蒋兴祖猛地抬起头!他布满血污的脸上,悲恸依旧,但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却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战意!他死死抱紧怀中的龙袍遗骸,仿佛要将所有的悲痛和力量都注入其中!

宗泽拄着铁杖,用染血的袖口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老将军眼中浑浊的泪水被一种决死的厉芒取代!他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脊背,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染血的古剑!

就连那些瘫软在地、失魂落魄的官员,眼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却挣扎的火焰!

李纲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宗泽和蒋兴祖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铁血意志:

“宗汝霖!”

“老夫在!” 宗泽拄杖上前一步,声若洪钟!

“即刻接管汴京九门防务!所有残存禁军、厢军、衙役、民壮,凡能持械者,皆归你节制!不惜一切代价!堵住南薰门缺口!将金虏铁浮屠——给我打出去!人在!城在!” 李纲的声音斩钉截铁!

“遵命!” 宗泽没有任何废话,猛地一抱拳,转身拄着铁杖,大步流星冲向殿外!那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背影,仿佛带着千军万马!

“蒋兴祖!” 李纲的目光转向浑身浴血、抱着龙袍遗骸的将军。

蒋兴祖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李纲,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你!” 李纲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上神卫营最精锐的兄弟!带上官家的……遗骸!”

蒋兴祖的身体猛地一震!

“随我——” 李纲猛地转身,面向殿外那硝烟弥漫、杀声震天的方向,手臂如同刺破苍穹的利剑,笔直地指向南方!他的声音,在这一刻,穿透了垂拱殿的穹顶,穿透了汴京铅灰色的天空,带着一种玉石俱焚、改天换地的决绝意志,轰然炸响:

“上——城——楼——!!!”

“让这满城军民!让城外虎狼!都亲眼看看——”

“看看这龙袍上的血!看看这大宋储君是如何被贼子戕害!”

“看看这破碎的山河!看看这亡国的惨痛!”

“然后——告诉所有人!”

李纲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极致,如同撕裂天幕的惊雷:

“国仇家恨!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今日!汴京城头!要么!金虏踏着我们的尸骨过去!”

“要么——”

李纲猛地回头,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死死盯住蒋兴祖,也仿佛穿透了这垂拱殿的宫墙,看到了城外那黑压压的金军大营:

“我们!踏着金虏的尸山血海——杀出一条——生路——!!!”

“杀——!!!” 蒋兴祖从喉咙深处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所有的悲痛、愤怒,在这一刻彻底转化为焚尽一切的杀意!他抱着那染血的龙袍遗骸,如同抱着最后的战旗,转身,如同一尊浴血魔神,跟随着李纲那瘦削却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背影,撞开殿门,冲向了那硝烟弥漫、杀声震天的南薰门城楼!

垂拱殿内,只留下那堆依旧冒着青烟的傀儡残骸,那块静静躺在地上的蟠龙碎玉,以及一群被这惊天动地的变故和玉石俱焚的意志彻底震撼、呆立当场的文武百官。

殿外,金军的号角如同鬼哭,铁蹄踏地的轰鸣如同末日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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