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关,地处璃国西北边陲,不仅是抵御外敌的坚固壁垒,更是商贸往来、资源汇聚的繁华之地。
繁荣程度虽不及璃国都城,却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与丰富资源,成为西北疆域首屈一指的商贸枢纽,在璃国三十六关隘中稳居前三。
并且其还扼守着西方齐云国与璃国内陆的咽喉要道,四周环山,唯有关口一条险峻通道,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险峻地势使其成为天然的商贸屏障,过往商队皆需经此中转。
而关隘内的“寒城”,虽非边关首府,却是当之无愧的西北第一雄城。
横贯东西的数条古道穿城而过,与三条隐秘的商道在此交汇,形成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
城中终年车马喧嚣,驼铃声声,来自极北荒原深处的蛮族商队、带着爻国奇珍的行商、运送各种修炼材料的玄者队伍络绎不绝。
曾经每日进出城门的商旅与行人多达数万,将寒城烘托得热闹非凡,除此之外,城中玄材坊市、铁匠铺、客栈酒肆鳞次栉比,遍布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那也只是曾经。
庆典之变后,璃国二十万大军兵分五路压向边境,剑指齐云。
其中一支军队早在一个月之前便已驻扎进了青崖关内。
往日商贩的吆喝声被铁甲摩擦声碾碎,城头的风铃不再摇曳出清脆,取而代之的是军队令旗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原本昼夜不息的玄材坊市,如今半数铺门紧闭,褪色的招幌在冷雨里耷拉着,唯有几间兵器铺还亮着昏黄灯火,叮叮当当的锻打声回荡不停。
城内主干道上,商队遗留的货箱散落一地,绸缎与药材被踩踏得狼藉不堪。
曾经穿梭于车马间的孩童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身披甲胄的巡逻兵卒,腰间佩刀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往日熙熙攘攘的十字街口,如今立起丈高的征兵榜,猩红朱批在宣纸上刺目如血,几个醉醺醺的兵痞正拖拽着抗拒的青壮往兵营走去,哭喊声惊飞了檐角夜枭。
在兵荒马乱的催生之下,有人倒霉,自然就有人发财。
位于城东的城墙根儿底下,有着一道道奇异符号的刻痕,此乃通往玄者黑市的隐秘暗号。
只要顺着走,就可以找到一个名为“聚仙楼”的小客栈。
秦痒,正缩在“聚仙楼”后厨剥着蒜,油渍斑斑的围裙下藏着半卷残破的《玄符图鉴》。
每当有玄者踏入厨房后门,他便抬起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紧接着问出那句。
“要找什么?”
他永远用沙哑的嗓音先开口,指甲缝里还沾着刚剁的蒜末,仿佛只是个普通伙夫。
穿过堆满馊水的地窖,推开画着浮屠真迦法像的暗门,喧闹声顿时扑面而来。
黑市内悬挂着数十盏由玄者尸油炼制而成的油灯,将长宽各约二十余丈的交易区照得忽明忽暗。
在第一个摊位跟前,数位身穿皮袄的蛮族正挤在一起,看着摊主用粗大的锁链将一个硕大的棺材缓缓从天花板上吊下,“现在这铁甲尸可是稀罕货,我知道你们最喜欢用这种骨头来做法器了不是吗,呵呵呵,不过……”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秦痒带来的客人,“得用你们未开苞的蛮族姑娘来换,呵呵呵,我们这边的大人最喜欢吃野味了。”
为首的壮硕蛮族鼻间发出一道重哼,随后拍了拍手,身后立刻走出两道人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瘦高的这个蛮族女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全身上下只有几块巴掌大小的兽皮遮住了应该遮住的部位,其余的地方皆是一览无余,浑身肌肉充满着爆发性与野性,再加上那高高隆起的颧骨以及高原红,倒是令人感到一阵异域风情。
而矮胖的这个就有点令人倒胃口了,她脖颈与下巴几乎连成浑圆肉褶,走动时腰间三层赘肉随着兽皮裙晃荡,暗红纹路刺青爬满臃肿的胳膊,在粗糙的皮肤下扭曲如蚯蚓。十根短粗手指套着人骨指环,每根指节都结着厚厚的老茧,指甲缝里还嵌着风干的血渍。
可谁知摊主一眼就看中了矮胖的蛮族女人,神情激动的抬手一指:“对对对!你怎么知道我家大人就好这款儿呢?!会骑马吗她?”
“算了,就她了!交货走人!”
为首的壮硕蛮族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黑牙,随后抬着棺材便继续前往下一个摊位了。
摊主喜滋滋的打量着面前的“商品”,最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的秦痒道:“老秦咋了?”
“这位要买两株伴尸草,想问你有没有货。”
“有有有!”
摊主说着弯腰去翻身下的一个大药罐子,一边找着还一边说道:“哎对了,刚才王千夫长找你呢,你没事就赶紧去找他吧。”
“什么事?”
“哎呀我怎么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秦痒点点头,随后绕过横七竖八堆放着杂物的摊位,往黑市东北角走去。
那里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环上缠着暗红锁链,两名玄璃卫如石像般伫立两侧。
他们身披玄甲,面罩下只露出鹰隼般的眼睛。
“是王大人派在下来的。”
秦痒上前微微一抱拳。
“进去吧。”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装饰奢华的卧房,与门外乌烟瘴气的环境相比极具割裂感。
“嘿嘿嘿!”
“美人,好不好骑啊!”
卧室内正上演着一出好戏,一个肥硕赤裸的中年男子,正趴在地上,一下一下的往前爬着,而其脖颈处则套着鎏金锁链,另一端被一个又黑又胖的庄稼妇人攥在手中。
“大…大人…有人进来了…”
妇人原本就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一看见秦痒更是吓坏了,直哆嗦。
王千夫喘着粗气抬头,浑浊的眼珠扫过门口的秦痒,嘴角勾起扭曲的笑。
也不避讳,缓缓站起身,惊得身后妇人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你先出去吧,一会儿再来找我。”
“是…民女告退…”
妇人低头看了秦痒一眼,赶忙小跑着走出了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