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剑谱》的风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极小的范围内激起了几圈涟漪后,表面上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乔楚生得了剑谱后,深居简出,连巡捕房都很少去,似乎在潜心揣摩那惊世骇俗的起手式。路垚和白幼宁也遵守承诺,对此事绝口不提。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许愿罐开启时冲天的华光,路垚那一声破音的“赤霄剑谱!”,以及乔楚生之后反常的低调,还是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和猜测。尤其是一些混迹于底层、消息灵通又胆大包天的江湖混混和武馆里不入流的武师。
“听说了吗?乔四爷在闸北那个卖罐子的小店,花了一千两开了个神仙罐子,得了一本天书!”
“什么天书!是剑谱!上古神剑的剑法!练成了能成剑仙!”
“嘶…真的假的?那罐子铺这么邪门?”
“千真万确!我表舅的邻居的妹夫那晚就在附近,亲眼看到一道神光从那铺子里冲出来,跟柱子似的!还有龙吟声!”
“乔四爷得了宝贝,肯定躲在屋里偷偷练呢!要是能…”
贪婪和侥幸心理开始在阴暗的角落里滋生。虽然慑于乔楚生在上海滩的赫赫威名和巡捕房的势力,没人敢直接打他的主意,但那本据说来自罐子铺的“天书剑谱”的诱惑实在太大。一些自诩轻功了得、或者觉得自己运气爆棚的宵小之辈,开始把目光投向了源头——奇缘罐子铺。万一…那铺子里还有类似的秘籍呢?或者…那掌柜的也偷偷藏了一本?
于是,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奇缘罐子铺再次迎来了不速之客。这次来了三个:一个是以“妙手空空”闻名的惯偷“草上飞”;一个是练了几年外家功夫、自以为能打十个的武馆弃徒“铁拳李”;还有一个纯粹是胆大包天、想浑水摸鱼的混混“豁牙”。
三人避开后巷(上次的“天打雷劈”和“匣子精”传说让他们心有余悸),选择了从相对薄弱的侧墙攀爬。草上飞果然名不虚传,身轻如燕,悄无声息地就翻上了二楼窗沿。铁拳李和豁牙则在下面望风。
就在草上飞掏出工具,准备撬开二楼怀安卧室的窗户时——
“嗤!”
一声轻微却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草上飞只觉得持工具的右手腕猛地一麻,仿佛被毒蜂狠狠蛰了一口,整条手臂瞬间酸软无力,工具“当啷”一声掉在瓦片上。
“谁?!”草上飞魂飞魄散,低喝一声,警惕地四下张望。月光下,只见对面屋顶的阴影里,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那人影穿着深色的劲装,身形挺拔,负手而立,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两点寒星,冰冷地锁定着他。
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刺穿骨髓的锋锐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草上飞全身。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无数把无形的利剑指着,全身的血液都要冻僵了!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滚。”
一个冰冷、简洁、不带丝毫感情的字眼,清晰地传入草上飞耳中。那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恐怖剑意!
草上飞肝胆俱裂!他行走江湖多年,从未感受过如此可怕的压迫感!他甚至不敢去看那人的眼睛,更别提动手了。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动一下,下一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草上飞声音发颤,连掉落的工具都顾不上了,手脚并用地从窗沿上滚落下来,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也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拉着还在懵逼状态的铁拳李和豁牙,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黑暗的小巷里,速度比来时快了十倍不止。
对面屋顶的人影,自然是乔楚生派来暗中守护罐子铺的心腹高手(或许还得了乔楚生一丝剑意的指点?)。他见贼人退去,身影一晃,便再次融入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次“风波”,来得快,去得更快。除了瓦片上掉落的一件小巧撬锁工具,和草上飞手腕上一个细小的、仿佛被冰针扎过的红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怀安在楼上睡得安稳,甚至不知道有人来过。
几天后,路垚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听到了“有人夜探罐子铺被神秘高手惊退”的风声,结合乔楚生得了剑谱的事,他立刻像闻到了腥味的猫,兴冲冲地跑到巡捕房乔楚生的办公室。
“老乔!老乔!”路垚门都没敲就闯了进去,一脸讨好,“听说前两晚有不开眼的小毛贼想打你剑谱的主意?被你的人一招就吓尿了?嘿嘿,那什么…剑谱…借我看看呗?就一眼!我保证!我路垚人品你还信不过吗?我就瞻仰瞻仰!感受一下红级秘籍的气场!说不定能沾点仙气,下次开罐子就红了呢?”
乔楚生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听到路垚的话,他头都没抬,只是手腕一抖。
咻!
那支普通的钢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擦着路垚的耳朵飞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在了他身后的门板上!笔尖入木三分,笔杆兀自嗡嗡颤动!
路垚只觉得耳边一阵凉风刮过,吓得他“嗷”一嗓子跳起来,捂着耳朵,脸色煞白:“乔楚生!你谋杀啊!”
乔楚生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眼神平淡无波,却让路垚瞬间噤声。
“想看剑谱?”乔楚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以。”
路垚眼睛刚亮起。
“先接我一剑。”乔楚生淡淡地补充道。
路垚:“……”
他看了看门板上还在颤抖的钢笔,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干笑两声:“哈…哈哈…开个玩笑…老乔你忙…你忙…”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挪,拔下那支钢笔,像捧着烫手山芋一样轻轻放回乔楚生桌上,然后兔子一样窜出了办公室。
乔楚生看着关上的门,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拿起那支钢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笔身,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又凌厉纯粹的剑意一闪而逝。赤霄起手式,他已初窥门径。这小小的震慑,权当是给路垚长长记性,也是给外面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个无声的警告。
《赤霄剑谱》的风波,在乔楚生绝对的实力和路垚的“以身试法”下,如同投入大海的小石子,连个像样的浪花都没能翻起,便彻底平息。上海滩依旧是那个繁华喧嚣的上海滩,奇缘罐子铺也依旧是那个每天上演着悲喜剧的罐子铺。只是偶尔,当人们看到乔四爷的身影时,会感觉这位探长大人身上,似乎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折的锋芒。而那本红级剑谱的传说,则在最隐秘的小圈子里,成了经久不衰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