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
夏晚三人沿着水渠上方的石板依次前行。
石板的宽度很尴尬,一人太宽二人太窄,于是三人呈现以夏晚为首,严理垫后的一字形在石板上排队向前。
一只手伸出来举在额前,夏晚五指张开,隔着手指之间的缝隙,她眯起清亮的双眼感受阳光洒下的温度。
头上戴着顶宽大的草编帽,额间隐约可见细密的汗珠。
这帽子是严理今天早上出门买水桶时带回来的,三人一人一顶。
“今天好像有点太热了。”她回头看向身后的陈笑。
陈笑反应很快,她微微向后倒了下身体,躲过夏晚宽大的帽檐:“来都来了。”
严理抬手挡住了陈笑倾斜的身体,他一只手臂稳稳地抵在陈笑的肩后,另一只手扶住了陈笑的帽子。
他有种感觉,自己今天随手买的帽子会成为自己今天做得最正确的行为。
下午的日头照在人身上能够感觉到隐隐刺痛。
三人为了躲避阳光都尽量走在树荫下,现在的距离有些近,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葫芦娃救爷爷。
见陈笑站稳,严理放下手臂,拿出矿泉水补充了点水分。
“走吧,一会儿更晒。”
夏晚扯了扯因为汗湿而粘在身上的体恤,一路唉声叹气。
倒不是说后悔大热天的出门,而是想到河滩上除了泥沙和石子,光秃秃的连个遮蔽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应该选个其他地方的。
不过这个地方连她这个本地人都没来过,要不是跟踪狗子她都不知道,这也说明今天的收获可能会很丰富。
又过了一会儿,夏晚站在河岸边的水泥堤坝上,她指着下面的河滩转头看向身边二位蔫了吧唧的小伙伴:“就是这里。”
说罢喝了两口水,感受到冰凉的液体划过喉间,仿佛自己身体里的热气也消散了一些。
夏晚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跟我从这边下去。”
陈笑小时候搬过螃蟹,到了地方她就无师自通的拿起自己的小桶跑到一边翻石头去了。
严理不知道螃蟹该怎么找,夏晚把他带到靠近水边的位置,她指着地上的一块下端浸泡在水里的石头让严理看这里。
“你看这块石头。”
严理稍微岔开些腿,找准重心蹲下。他怕拖鞋没站稳溜下去了。
他低头看向夏晚手指着的石块。
“这种泡在水里的石头下面,比较容易出螃蟹。”
“螃蟹喜欢躲在石头下面,或者是卧在石头下面的泥沙里。”
“你找的时候用手轻轻把石头搬起来放到另一边,动作尽量放轻些,别把石头下面的泥沙搅浑了。”
“有些螃蟹傻得很,石头没了也不会动。有的就比较精了,石头一没它马上就跑,所以你搬石头时要轻些,水一浑,螃蟹跑了你都发现不了。”
“伸根手指按住它的背,再捏住它身体两边,这样它就夹不到你了。”
夏晚说得很仔细,严理虽然现在算是朋友,但同样也是给自家花了钱的上帝,她尽量增加上帝的游戏体验。
严理脸色严肃,他认真观察夏晚的每一个动作,仿佛研究生在到处研究。
“那这些岸上没有水的石头呢?”他不放过每一个问题。
“下面会有螃蟹吗?”
“如果你爱吃臭螃蟹的话,也不是不行……”
“严哥……你不会想闻见那个味道的……”夏晚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她的脸上露出一副痛苦面具。
说一万遍不如动手试一遍。
她带着严理下河,她让严理找块石头自己试试,自己在旁边看着。
严理精心挑选了一块看上去十分圆润的石头,石头中间有一条斜下来的白色纹路。
或许再过几十上百年,这块石头会在流水的冲刷下逐渐消磨掉自己的存在,变成一块随处可见的鹅卵石。
幸运的话,这块石头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变成螃蟹脚底下的泥沙。
不幸的话,它会出现在某一天来到这里的人类手上,然后被扔在远离河流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白皙的手指上带着常年拿笔留下的痕迹。
他把这双手伸进水里,动作小心的扣住石块两侧,不敢呼吸,动作尽可能的缓慢将石头抬起来。
水面下轻轻荡起一层泥沙,随后被向前的流水带走然后沉底
——石头下面空空如也。
严理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次他已经变得熟练,连续翻找了三四块,轮到第五块石头时本已经习惯性失望的他突然发现一只青灰色的身影举着钳子,耀武扬威的站在那里。
“先按住它的背!”是夏晚的声音。
他有点紧张,但更怕螃蟹溜走,伸出食指死死戳在螃蟹背壳后,用的力气显然有些大,螃蟹直接被他钉进了泥沙里。
他快速伸出大拇指和中指捏住螃蟹背壳两侧,把螃蟹从泥沙中整个提起来。
“我抓到了!”
“我抓到了只傻瓜!”
严理的眼睛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他今天罕见的没戴眼镜,应该是戴的隐形眼镜。
往日藏在镜片下的眼睛竟然是稍微有些下垂的狗狗眼。
夏晚很给情绪价值的在旁边鼓起了巴巴掌。
“严老师真有实力!”
在上帝掌握了小老板的亲传绝学后,夏晚功成身退,三人分别划好一片区域各自寻找。
霸道的烈日下,河滩沿岸有三个人头顶草帽,提着小桶弯着腰在水中辛勤劳作。
清一色的体恤裤衩外加拖鞋,远远望去恨不得让人从鼻子里面用力挤出播音腔,吟一首《悯农》: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
陈笑觉得自己快被晒脱一层皮了。她提着自己的战利品从水里出来,桶里应该有个七八只螃蟹。
在河边上涮干净小腿上粘住的泥沙,这才上岸。
甩掉多余的水,她扬起声音喊另一边的俩人:
“回了不?”
“走吧。”
夏晚也热得受不了了,此刻自己真的迫切的需要一杯半糖加冰的小甜水儿。
三人在岸上碰头。
“收获怎么样?”陈笑拿出自己的战利品向其余俩人炫耀。
“反正今晚上是够一盘子了。”
夏晚自己有个十来只,她看了眼上帝的桶里也不少,三人加在一起应该有个四十几只,其实两盘子都能绰绰有余。
“晚上要吃这个吗?”
严理还没吃过自己亲手抓的东西,更没试过河里的这种小螃蟹是什么味道?
“锅里放盐炸两遍,老香了!”
或许是心里惦记着什么,三人回去的步伐轻盈,速度都快了不少。
到家一共才花了不到去时一半的时间。
进门后几人赶紧跑去饭厅打开空调,夏晚瘫在椅子上还想着自己的小甜水儿。
但经过这下午的暴晒,她现在实在不想出门了,于是夏晚选择掏出手机问二人想喝什么?
陈笑也不跟自家闺闺客气,自己拿过手机嘎嘎一通点。
严理现在也习惯了和这几个人之间相处的模式,他把大家当朋友,有时候朋友之间分得太清反而不好。
下次他来请便是,于是接过手机给自己点了杯三分糖的薄荷奶绿加冰。
嗯……要大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