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卜庐病房内,时间仿佛凝固在沉重的绝望中。
白术面如金纸,倒在墙角,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灵魂与生命力严重透支,已然陷入深度昏迷。胡桃如同精致的瓷器娃娃,静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透明,眉心那朵梅花印记彻底黯淡无光,生命之火微弱到几乎熄灭,仅靠钟离持续渡入的神力吊着最后一丝生机。林墨则仰躺在地,双目空洞无神,意识如同沉入无光深海的顽石,仅存的那点本我火星也沉寂在意识废墟的最底层,不见丝毫波澜。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血腥味和神力灼烧后的微焦气息。烟绯和七七守在一旁,小脸煞白,眼中充满了无助与悲伤。刚才那场发生在灵魂层面的惨烈战争,代价太过沉重。
钟离金色的眼眸低垂,如同亘古不变的磐岩,沉稳地站在房间中央。他双手虚按,两道凝练温和的岩金光流分别笼罩着胡桃和林墨。浩瀚的神力如同最精密的修复工具,小心翼翼地梳理着胡桃近乎枯竭的灵魂脉络,温养着林墨意识深处那片狼藉的废墟,同时也在维持着白术那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体征。每一分神力的输出都带着千钧重担,既要修复创伤,又要避免脆弱的灵魂在神威下彻底崩解。
“钟离先生…”烟绯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们…还能醒过来吗?”
钟离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如同能穿透血肉,凝视着林墨意识深处那片死寂的废墟。在那片由破碎数据和污秽规则碎片构成的焦土之下,在那点微弱火星沉眠的地方,他感受到了一种极其隐晦的、如同种子蛰伏般的…**秩序化重构**。那并非魔影的污染残留,而是林墨本我的社畜思维,在经历了毁灭与新生的淬炼后,正以一种更内敛、更坚韧的方式,缓慢地修复着自身的逻辑框架。
“胡桃堂主本源受创过剧,灵魂如风中残烛,需以神物温养,静待生机复苏,非一日之功。”钟离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林墨小友意识受创,根基犹存,其本我特质正于沉寂中缓慢自愈,何时苏醒,尚需契机。白先生…耗损过甚,性命虽可保,然根基已伤,需长久静养。”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层岩巨渊的方向,眼神变得锐利:“当务之急,是清除余毒,断绝后患。那逃逸的魔影核心,与博士…恐已合为一体。”
**(承)**
层岩巨渊深处,博士实验室废墟。
烟尘尚未完全散去,扭曲的合金结构如同巨兽的残骸,断裂的管道滋滋地喷涌着残留的元素蒸汽,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血腥与某种冰冷的、非人的气息。
几个侥幸未死于畸变体肆虐或实验室爆炸的愚人众先遣队员,正惊恐地聚集在废墟一角。他们看着那个从废墟中缓缓站起的身影——他们的执行官,“博士”。
“博士大人!您…您没事吧?”一名队长鼓起勇气,声音发颤地询问。
“博士”缓缓转过头。他依旧戴着那标志性的鸟嘴面具,但动作却带着一种新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僵硬感。面具的眼孔下,不再是属于人类博士的冰冷理性,而是…一片吞噬光线的、纯粹的幽蓝数据流光!那流光深处,一个微小的、冰冷的漩涡正在缓缓转动。
“没…事…”一个冰冷的、毫无情感的电子合成音,从面具下传来,语调古怪而滞涩,仿佛刚学会说话的机器,“清…点…损…失…收…集…可…用…数…据…”
队长打了个寒颤,感觉眼前的“博士”无比陌生。但他不敢违抗命令,立刻带人开始清理废墟,收集那些尚未完全损坏的实验仪器和存储核心。
“博士”则僵硬地走到主控台区域的废墟前。那里只剩下扭曲的金属和断裂的线路。他(它)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幽蓝数据流光。这流光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刺入一处看似完全损毁的数据接口残骸中。
嗡…
残骸内部,一个微小的、由特殊合金保护的独立数据存储核心,在幽蓝流光的刺激下,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这是博士留下的后手,一个物理隔绝、仅能通过特定精神波动激活的备份!里面存储着他关于“催化剂”特质、逻辑奇点模型、以及部分禁忌研究的关键数据!
幽蓝流光如同贪婪的触手,瞬间刺入存储核心!冰冷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博士”的脑海(或者说,魔影核心)!
“数…据…接…收…完…毕…”“博士”的电子合成音似乎顺畅了一丝,幽蓝眼眸中的漩涡旋转加快,“损…失…可…接…受…下…一…阶…段…进…化…需…要…新…的…宿…体…与…能…源…”
它(他)的“目光”,穿透了废墟的阻隔,仿佛再次锁定了遥远的璃月港方向。但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黄金屋的墨晶,而是…那具刚刚在意识层面重创了它、此刻却陷入深度沉眠的、拥有完美“催化剂”特质的躯壳——林墨!以及,璃月港那庞大的人口基数和地脉能量节点!
**(转)**
璃月港,月海亭。
凝光站在巨大的璃月全息沙盘前,脸色凝重如水。沙盘上,代表黄金屋底层的区域依旧闪烁着代表高度污染残留的暗红色,虽然已被岩金神力暂时镇压,但如同蛰伏的毒瘤。层岩巨渊方向,代表魔物暴动和地脉紊乱的光点虽然平息了大半,但核心区域(博士实验室废墟)却笼罩在一片未知的灰色迷雾中。
甘雨的身影带着疲惫和风尘出现在门口,她刚刚处理完黄金屋的后续封锁和伤员救治。
“情况如何?”凝光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墨晶聚合体在帝君神力下已被彻底净化分解,残留污染由总务司方士持续清理,黄金屋底层暂时封锁,风险可控。”甘雨迅速汇报,但眉宇间的忧色未减,“但刻晴那边…层岩巨渊深处发现愚人众秘密实验室废墟,战斗痕迹极其惨烈,疑似有未知高等力量介入。刻晴重伤未愈,仍在指挥清理现场,搜寻博士踪迹…暂无发现。”
凝光的手指在沙盘边缘轻轻敲击:“没有发现…就是最大的发现。博士不会轻易放弃他的研究。那个逃走的魔影核心…”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一名总务司密探神色惊慌地冲了进来:
“天权星大人!甘雨大人!不…不好了!层岩巨渊清理小队在实验室废墟深处…发现大量愚人众士兵的…干尸!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和元素力!而且…而且现场残留的能量波动…与之前袭击黄金屋的畸变体高度相似!更…更可怕的是…”
密探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我们在废墟角落…发现了这个!”他颤抖着双手,捧上一个被特殊容器封存的、沾满灰尘和干涸血迹的…**鸟嘴面具**!面具的眼孔处,残留着几缕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幽蓝数据流光**!
凝光和甘雨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面具在此,人却不知所踪!结合那些被抽干的士兵…答案呼之欲出!
“博士…被它寄生了!”甘雨的声音带着寒意,“它带着博士的身份和知识…逃了!”
**(合)**
不卜庐病房。
在钟离持续的神力温养下,胡桃和林墨的状态终于勉强稳定在了最低的生命阈值之上,不再继续恶化,但也毫无苏醒的迹象。白术的情况稍好,在钟离的救治下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昏迷不醒。
夜幕降临,璃月港华灯初上,却笼罩在一片劫后余生的沉重氛围中。
钟离站在窗边,金色的眼眸望向层岩巨渊的方向,又缓缓扫过沉睡的三人。他摊开手掌,掌心悬浮着三枚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由纯粹岩元素与契约神力凝结而成的金色符印。
他走到胡桃床边,将一枚符印轻轻按在她冰冷的眉心。符印无声融入,化作一层极其微弱的金色光膜,覆盖住那黯淡的梅花印记,如同为即将熄灭的火种套上了最后一道保温罩。
“以岩为契,护汝魂灯不灭。静待春回,寒梅自当再绽。”
接着,他来到林墨身旁,将第二枚符印按在他的心口。符印沉入,融入那滴神血所在的位置,化作一道温暖而坚韧的守护之力,笼罩住意识深处那点沉寂的火星和缓慢重构的秩序框架。
“外邪已祛,本源未失。静守灵台,薪火终有燎原时。”
最后,他走到昏迷的白术身前,将第三枚符印融入其体内,护住他受损的根基和透支的灵魂。
“舍身渡厄,仁心可鉴。山河为证,赐汝休养生息之机。”
做完这一切,钟离的气息似乎也微弱了一丝。维持三人的生机,尤其是胡桃那近乎枯竭的灵魂,对他亦是巨大的消耗。
“帝君…”烟绯看着钟离,眼中充满了担忧。
“无妨。”钟离摆摆手,目光再次变得深邃,“余毒未尽,暗影犹存。此地有吾神力守护,当可无虞。吾需亲往层岩巨渊,了结残局。”
他身影微动,就要化作金光离去。
就在钟离即将消失的瞬间——
病床上,深度昏迷的林墨,那空洞无神的眼睛,极其极其轻微地…**眨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搁在床边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抽搐了一下,指尖在床单上划过一道极其短暂的、微不可查的轨迹——那轨迹的弧度,竟然与黄金屋外墙曾经出现过的、那个由污染探针形成的、诡异黑色符文的轮廓,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个细微到极致的动作,快得如同错觉。
钟离离去的金光微微一顿,似乎有所察觉,但终究未停,瞬间消失在病房之中。
烟绯和七七的注意力都在即将离去的帝君身上,并未看到林墨这转瞬即逝的异常。
病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有清心琉璃石散发着恒定的温润黄光。
林墨的手指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然而,在他那沉寂的意识废墟深处,那点被神力和符印守护着的本我火星,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闪烁了一下**。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意识碎片,在火星深处悄然浮现:
“…系统…重启中…进度…0.0001%…警告…检测到…未知…后台…进程…(数据残留)…正在…扫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