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阁那场份例风波,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侯府死寂的深潭里炸开了锅。凤清歌的名字,不再是那个懦弱可欺、任人宰割的符号,而是裹挟着掌掴堂妹、震慑刁奴、强索库房等一桩桩彪悍事迹,成为下人私下议论时既敬畏又恐惧的存在。
栖霞院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柳如眉端坐在铺着软缎的贵妃榻上,指尖死死掐着一柄和田玉如意,玉质温润,却压不住她眼底翻腾的阴毒怒火。地上,是摔碎的官窑茶盏碎片,茶水浸湿了昂贵的地毯。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那小贱人!竟敢如此打我脸面!那些东西……那些东西都是留着给雪儿做嫁妆的!”
“娘!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凤如雪哭得梨花带雨,精心描画的妆容都花了,她扑到柳如眉脚边,死死抓着她的裙摆,眼中是刻骨的嫉恨和委屈,“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克母克兄的扫把星!凭什么抢我的东西!那些云锦,那套赤金红宝石头面,都是我看中好久的!现在全进了她那破屋子!我不甘心!娘!我要她死!”
柳如眉看着心爱的女儿哭成这样,心疼得如同刀绞,对凤清歌的恨意更是滔天。她抚摸着凤如雪的发顶,声音阴冷:“雪儿放心,娘绝不会让她得意太久!那些东西,她拿不走!娘会让她连本带利吐出来!还要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可是……她现在这么邪门……”凤如雪想起张婆子和春桃夏荷描述的凤清歌那可怕的眼神和手段,心头一阵发怵。
“邪门?”柳如眉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再邪门,她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名声,就是她最大的软肋!眼看春日宴就要到了,这可是你扬名立万、在贵女圈站稳脚跟、甚至……入贵人眼的大好机会!若是在这当口,传出她凤清歌不贞不洁、行为放荡的丑事……你说,她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你爹和老太太,还会容她?”
凤如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淬了毒的星星:“娘!您是说……”
“哼!”柳如眉嘴角勾起一抹狠毒的弧度,“你大哥呢?让他过来!”
片刻后,一个穿着宝蓝色团花锦袍、面容还算俊朗但眼神轻浮、眼下带着纵欲过度青黑的青年,懒洋洋地晃了进来。正是柳如眉带来的继子,凤子谦。他一进来,目光就黏在哭得楚楚可怜的凤如雪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淫邪。
“母亲,妹妹,唤我何事?”凤子谦随意地拱了拱手,语气轻佻。
柳如眉强忍着对这个继子的厌恶,沉声道:“子谦,清秋阁那个碍眼的东西,最近蹦跶得太欢实了。你身为兄长,也该去‘关心关心’妹妹了。”
凤子谦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贪婪和兴奋的光芒。他早就垂涎凤清歌那清冷绝色的容貌,只是以前碍于身份和柳如眉的压制不敢妄动。如今听这意思……
“母亲的意思是……?”他搓着手,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清秋阁荒僻,她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柳如眉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根本不存在的浮沫,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小事,“你妹妹丢了套心爱的头面在她那儿,你去替妹妹‘找回来’。顺便……好好教教她,什么叫‘规矩’。记住,动静……别闹得太大,但也别太小。最好,让几个‘可靠’的下人,‘无意中’撞见。”
凤子谦心领神会,兴奋得双眼放光:“母亲放心!妹妹放心!包在我身上!保管让那小贱人知道厉害!嘿嘿……”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凤清歌在他身下挣扎哭求的香艳画面,迫不及待地转身就走。
“等等!”柳如眉叫住他,眼神阴冷地递过去一个小巧的、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瓷瓶,“这个,拿着。让她‘乖’一点,省得你费力气。”
凤子谦接过瓷瓶,嗅了嗅那甜得发腻的香气,笑容更加猥琐:“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他揣好瓷瓶,哼着小曲,志得意满地朝清秋阁方向去了。
凤如雪看着凤子谦离去的背影,脸上终于露出解恨的笑容,依偎在柳如眉身边:“娘,还是您厉害!大哥出手,定叫那小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如眉搂着女儿,眼中寒光闪烁:“这只是开始。雪儿,春日宴才是重头戏。娘定要你在宴会上大放异彩,将那小贱人彻底踩进泥里!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清秋阁。
凤清歌正坐在窗边唯一的破旧梳妆台前,就着天光,仔细整理着母亲苏静姝留下的那套银针。针尖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库房夺回的那些锦缎首饰堆在角落,她并未动用。这些东西是立威的象征,也是诱饵。柳如眉的反扑,绝不会等太久。
碧绿药丸的药力在持续滋养她的身体,内息虽仍微弱,但已能自如运转。感官也变得异常敏锐。院墙外传来的、刻意放轻却依旧带着酒气和轻浮的脚步声,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瞬间引起了她的警觉。
凤子谦!
原主记忆深处对这个好色狠辣继兄的恐惧瞬间翻涌上来,但立刻被凤清歌冰冷的意志压了下去。她眼神一凛,迅速将几根最细最长的银针扣在指尖,悄无声息地起身,隐入拔步床厚重的、积满灰尘的破旧帐幔之后。
“吱呀——” 院门被粗暴地推开。
凤子谦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淫邪的笑容,目光贪婪地扫过荒凉的院子,最后落在主屋紧闭的门上。他身后,远远跟着两个探头探脑、显然是柳如眉安排的“可靠”婆子,准备“见证”接下来的好戏。
“清歌妹妹?大哥来看你了!快开门啊!”凤子谦走到门前,用力拍打着门板,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油腻,“听说妹妹身子大好了?大哥特意来给你道喜!顺便……嘿嘿,替我如雪妹妹拿回她的东西!”
屋内毫无动静。
“装死?”凤子谦脸上笑容一收,露出狠厉之色,抬脚就踹!
“砰!” 本就不甚牢固的门栓应声而断!木门洞开!
凤子谦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甜腻的迷香瓷瓶已经攥在手心。屋内光线昏暗,空无一人。角落堆着的崭新箱笼格外刺眼。
“人呢?躲哪儿去了?”他目光淫邪地扫视着,最终定格在那张挂着破旧帐幔的雕花拔步床,“小贱人,跟大哥玩捉迷藏?嘿嘿,大哥最喜欢了……” 他淫笑着,一步步朝拔步床逼近。
就在他伸手要掀开帐幔的刹那!
帐幔猛地从里面被掀开!一道寒光如同毒蛇吐信,快如闪电般刺向凤子谦的脖颈!
凤子谦只觉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他怪叫一声,下意识地猛然后仰!
“嗤啦!”
锋利的银针擦着他的咽喉皮肤掠过,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冰冷的刺痛感让他魂飞魄散!
凤清歌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帐幔后闪出,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温度。她手中银针寒芒吞吐,直指凤子谦的膻中穴!
“滚出去!”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杀意和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冰锥狠狠扎进凤子谦的脑海!
凤子谦捂着渗血的脖子,吓得连连后退,腿肚子都在打颤。他看着眼前眼神冰冷、浑身散发着骇人煞气的凤清歌,哪里还有半分旖旎心思?这分明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他手中的迷香瓷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落一旁。
“你……你敢伤我?!”凤子谦色厉内荏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伤你?”凤清歌向前一步,银针在指尖跳跃着死亡的寒光,“再敢踏进清秋阁半步,再敢对我有半分龌龊心思,下次,这针扎的就不是你的皮,而是你的眼睛!或者……让你那‘下三路’,永远抬不起头来!不信,你大可试试!”
那眼神里的狠绝和冰冷,让凤子谦毫不怀疑她真的敢这么做!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胯下一阵发紧,差点当场失禁!
“疯子!你这个疯子!”凤子谦再不敢停留,连滚爬地冲出主屋,也顾不得外面那两个目瞪口呆的婆子,如同被恶鬼追赶般,尖叫着逃离了清秋阁,连掉在地上的迷香瓷瓶都忘了捡。
门外那两个婆子,也被屋内弥漫出的冰冷杀气和凤子谦狼狈逃窜的样子吓傻了,面面相觑,哪里还敢“见证”什么,也慌慌张张地跟着跑了。
荒凉的院子里,只剩下凤清歌一人。她走到门口,弯腰捡起地上那个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瓷瓶,凑到鼻尖一嗅。
“醉梦香……”她眼神更冷。柳如眉,凤子谦……好,很好!为了毁她,连这种下三滥的江湖迷香都用上了!
她反手关上被踹坏的门,目光投向栖霞院的方向,如同冰封的利刃。凤如雪,你的春日宴?想踩着我扬名?那就看看,究竟是谁把谁踩进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