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要她给乔蓉这个卑贱的小贱人跪下?这怎么可能?
郑氏也道:“乔予眠,各退一步,适可而止吧。”
郑氏此刻有些后悔了,嫣儿心性单纯,又怎么会是这个小贱人的对手。
她们不该在今日找她的麻烦,来日方长,等送她上了去平原侯府的花轿,那才是一劳永逸!
兀的,远处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随着他说话,人也渐渐近了。
“三姐,姨娘,这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乔浔来时,手中正握着一卷书,左瞧瞧,又看看,挨个儿人脸上询问着。
乔嫣哭着扑上来,张口控诉着,“弟弟,她们都欺负我!”
她以为乔浔会给她撑腰的,哪曾想到,乔浔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后竟将她从身上拽了下来,推开了,“五姐,你不要信口就说,三姐最是公正的,没事儿欺负你干什么?”
乔嫣愣了愣,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这还是她的浔弟吗?
他怎么帮着外人说自己的不是?
乔嫣是忍不了的,当即又要说什么,却被郑氏给暗掐了下手心,给制住了。
“三姐,五姐近日犯了头疾,说话口无遮拦,无论她做了什么,弟弟都代她向你赔个不是,还望三姐勿怪。”
乔予眠静静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也不拆穿。
只是微微侧身,让出了一块儿地方来,“浔弟找错了人,五妹妹该是向蓉儿跪下道歉的。”
有意的,乔予眠特意加重了那“跪下”二字。
任是谁都听得分明了。
乔浔白脸扭曲了一下,眼中渗出几分阴郁来,又极快的被盖了过去。
他一手捏着书,一手撩开了前衣摆,面对着乔蓉的方向,没有丝毫犹豫的便跪下了去。
“四姐,我代我五姐向你道歉,还望你能原谅她的冒失。”
郑氏和乔嫣都被惊着了。
乔蓉也没想到他当真会跪,她下意识看向乔予眠,见姐姐微微摇了摇头,乔蓉这颗心才算是彻底放下来,“浔弟快起来吧。”
乔浔仍是跪在地上,显然,是为了等着乔予眠开口的。
乔予眠露出一副笑面来,三两步走上前去,虚虚的将他从地上托起来,“你怎么说跪就真的跪了,我与四妹妹想拦都来不及了。”
乔浔暗暗咬牙,心里暗骂乔予眠虚伪。
“我今日正是要去找三姐的,你叫我寻的书,我寻到了。”
他说着,将手中捏着的那本书递上前来。
乔予眠抬手接过,随手翻了两下便交给了身后的冬青了。
“有劳浔弟了,对了,浔弟眼下有空吗?我初掌家,还有许多要料理的,浔弟博学多才,不如你帮我打个下手,整理一份府库内各物的详细名目与我?”
府库内各物的详细名目?那不是早早就有过一份吗?
那长长的名目,就算是一个个誊抄下来,也得不眠不休的抄上个一夜两日的功夫。
更何况是要一个个的清点,再一个个的抄下来,又不知要费去多少的精力。
已有数日都活在乔予眠的支配下,未曾歇着半刻的乔浔,虎口跟着抖了抖。
可一想到,只要取得了乔予眠的信任,他就能顺理成章的将乔予眠塞到那嫁去世子府的轿子里。
乔浔咬着牙答应了。
乔予眠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有劳浔弟后日交与我吧。”
这意思,是叫他不眠不休了?
乔浔眼前一黑,要不是靠着一口早晚要将乔予眠踩进泥巴里的气儿撑着,怕是早昏死过去了。
***
及至晚秋,天气更凉些,便是到了乔嫣该替嫁的日子。
乔府上下喜气盈门,对外,要嫁的女儿仍是乔家的三娘子,鲜少人知晓其中内情。
乔予眠坐在镜台前,视线透过了镜子,落在了身后的烛火光点上。
“娘子,栖院里里外外都找过了,还是没有衔蝉的影子。”
“不如奴婢叫上人去别的地儿找找吧。”
乔予眠无力的挥了挥手,冬青不敢再耽搁,没一会儿便招呼着人去栖院外面寻了。
乔浔抱着一本账册从外面进来时,正看着院中人个个都低垂着脑袋,点着灯笼在犄角旮旯喵喵叫着,不知是在寻什么。
他眼珠一转,加快了脚步,随便从角落揪起个下人,“在找什么?”
三郎君已是这院子里的熟客,虽是郑姨娘所生,却难得的得了娘子喜爱,什么都要与他说,什么都会分给他些,那瘦小的小厮一瞧是他来了,赶紧答道,“是三娘子的猫丢了,小的们正在帮娘子找猫。”
猫?是那只叫衔蝉的玉面狸?
乔浔心思急转。
小厮,“郎君若没旁的事儿,小的就继续找了。”
乔浔回神,松开了就着那小厮领子的手,拍了拍那被揪起的领口,“嗯,去吧。”
青年的目光落向主屋的方向,那里间掌了灯,隐约能看到一道落寞的人影儿。
衔蝉丢了,乔予眠一定很伤心吧。
乔浔深深的吐纳了一口浊气,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看来已经得手了。
他这次,要将乔予眠彻彻底底的踩进烂泥里。
他招了招手,示意身后跟着的随侍上前来,小声在他耳边道:“去,知会我娘一声,告诉她……”
小厮听了个真切,点了点头,快步转身离开了。
这头,乔浔交代完了一切,脚步轻快的进了屋,跨进了门槛时,又绷紧了一张脸,在离乔予眠几步开外站定,眼角的余光扫了眼镜子里勾勒出的失神的脸,“三姐,我都听说了,不过衔蝉那么聪明,应该不会跑远的。”
只不过是被剥了皮,剃了肉,那玉面狸的皮毛很不错,给他做个软垫刚刚好。
乔予眠坐在那儿,仿佛是被抽了魂儿似的,口中喃喃着,“它平日里连院子都不出,能跑去哪儿呢,乔浔,你说,这么大的府邸里,我叫人里里外外找了三遍了,它还能去哪儿啊?”
乔浔阴郁湿狠的眸子转了两下,“三姐,我听说玉面狸的鼻子特别灵敏,能嗅到主人身上的气味儿,不如我跟你一起出去找找,说不定你叫叫它,它就出来了呢。”
“当真?”
女子眼底湿润,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盯着他。
乔浔又模棱两可着,“弟弟没养过猫,这些也是听同窗闲聊时说的。”
“不过我可以陪着三姐一块儿去找。”
“三姐别担心,衔蝉那么聪明,听着你叫它,说不定就从哪儿窜出来了呢。”
乔予眠点了点头,拾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风披在身上,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浔弟,真是谢谢你,没想到我这些日子这么麻烦你,你现在还愿意陪我找猫,你放心,等找到了衔蝉,我一定会好好犒劳你的。”
乔浔跟在乔予眠后头,盯着她的后脑勺,眸中溢出毒辣的丝线来。
“好啊,那等三姐找到了衔蝉,可一定要兑现承诺。”
等乔予眠找到了衔蝉的尸体,他就送她风光大嫁,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个姓魏的折磨致死,跟那只蠢猫团聚。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映出一前一后两道人影儿。
前面略显单薄的那道,手中挑着一道灯笼影儿,聚精会神的四下寻着。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那道影子缓缓地变短了一截,又缓缓地攀升,紧接着,那道影子悄无声息的跟上了前面那一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
青石板旁的草稞中,凌乱落在上面的影儿举起了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前面那一道影儿上。
啪嗒。
灯笼脱手落地,乔予眠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目之所及的地方,杂草蔓生,藏着一副血淋淋的小小骨架。
她努力地抬起手,想要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却在下一刻,模糊的视线中,见到一只脚,将那一副小小的,没有皮毛与血肉的骨架踹散了。
“原来是在这儿啊,三姐,它死的不能再死了,面目全非呢。”
“为什么,我这么信任你……你……该死……”
说完了这最后一句话,女子彻底闭上了眼睛,不省人事。
乔浔曲起腿踢了踢乔予眠的手,见人没有反应,他终于疯了一般狂笑着。
“乔予眠啊,乔予眠,你活该!”
“我叫你对我颐指气使,叫你对我呼来喝去!”
“蠢货,为了一只猫栽到了我手里,你还真是个蠢货。”
“我倒是要看看,你进了花轿,嫁进了侯府,还怎么活着出来!”
“浔儿。”
“你做的很好。”
寂静的后园中,青石板路的另一头,扭着水蛇腰的美妇人在仆妇们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及至近前,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不省人事的乔予眠,止不住桀桀桀地阴笑,笑够了,又低头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死贱人生的小贱人,敢跟我作对,我能叫你娘抑郁而终,也能叫你这个小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她蹲下身,拍了拍乔予眠的脸,嘴角挂着得意的笑,“敢伤害我嫣儿的人,都不得好死。”
“捆起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