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漏进地宫废墟的裂缝，在林昭掌心投下一片银白。
她跪坐在碎石堆里，指尖轻轻抚过命核残片。
顾宴半蹲着，影子化作薄纱覆在她肩头，以防再有落石砸下——可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她发白的唇瓣上。
\"昭昭？\"他试探着唤了一声，手掌虚虚护在她后颈，\"反噬还疼吗？\"
林昭没应。
她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残片表面浮起细密的暗纹，像活过来的蛇群，沿着她的掌心往手臂攀爬。
那些纹路里藏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极了小时候母亲梳发时用的沉水香膏。
\"是她。\"林昭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顾宴的影子抖了抖，几乎要散成黑雾。
他抓住她手腕，看见她眼底泛着水光：\"谁？\"
\"我娘。\"林昭睁开眼，残片在她掌心发烫，\"当年她失踪前，总说要去'寻回林家失落的命术'。
我在祠堂见过她的玉佩，纹路和这残片......\"她喉结动了动，\"几乎一模一样。\"
顾宴的瞳孔缩成细线。
他抬手抹掉她脸颊上未干的血渍，指腹在她眼下多停留了两秒：\"所以命轮核心不是冥司的东西，是你们林家的？\"
\"可能。\"林昭握紧残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但顾宏和冥司大长老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我娘的失踪......\"她没说下去，但顾宴从她绷紧的下颌线看出，她已经在心里列出了十个追查方向。
\"先回据点。\"顾宴把她扶起来，影子化作披风裹住她肩膀，\"陆云川的古籍说不定有线索。\"
临时据点设在城郊废弃的咖啡店里——林昭从前打工的地方。
此刻玻璃柜里的马卡龙早成了灰，煮咖啡机却被陆云川擦得锃亮，正咕嘟咕嘟煮着浓茶。
\"找到了！\"林悦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她抱着一摞泛黄的线装书冲出来，发梢还沾着地宫的尘土，\"《九曜命术志》里说，上古命术师以命轮为鼎，可窥天命......等等，陆前辈？\"
陆云川正把古籍摊在吧台上，枯瘦的手指停在某一页：\"小丫头，过来。\"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全是震惊，\"这命轮核心的纹路，和你林家祖祠壁画上的'命术司'图腾，分毫不差。\"
林昭凑过去。
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个戴面具的女子，手中托着旋转的命轮，脚边跪着七个披甲仙人。
最下方的小字被人用朱砂描过：\"林氏女婴，天生命盘，得授命术，封'司命'。\"
\"我娘的笔记里提过司命。\"林昭的手指压住画中女子的面具，\"她说那是林家最接近天道的人，可后来......\"
\"后来被仙门联合绞杀了。\"陆云川合上古籍，茶雾模糊了他的眉眼，\"因为命术能改天命，能夺寿元，更能......\"他扫了眼林昭腰间的命轮虚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因果。\"
\"所以顾宏想要这东西。\"顾宴突然插话。
他靠在门框上，影子在地面凝成利剑形状，\"他想改自己的寿元，改仙门的阶级，甚至......\"
\"改整个修仙界的规则。\"林昭接完这句话，指节捏得发白。
林悦突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我去旧藏书阁！\"她攥紧袖口，耳坠子晃得厉害，\"林家在云城有个暗阁，我小时候偷跑进去过，可能有命术的记载......\"
\"太危险。\"顾宴的影子缠上她脚踝，\"冥司余党还没清干净。\"
\"我有新学的术式！\"林悦咬破舌尖，指尖渗出的血在半空画出红绳，\"师父说这叫'命运逆转'，能让敌人的攻击原路返回......\"她忽然顿住，像是想起什么难堪的往事，\"而且......我欠昭昭的，该还了。\"
林昭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到底点了点头：\"带上这个。\"她摘下腕间的银铃，\"有危险就摇，我和顾宴能定位。\"
林悦走后，店里安静得能听见咖啡壶的沸腾声。
顾宴突然推开窗，夜风吹得书页哗哗响：\"我刚才在废墟外发现三拨探子。\"他转身时，影子在墙上投出三头狼的形状，\"一拨是仙门的，一拨是散修，还有一拨......\"他盯着林昭掌心的残片，\"带着冥司的腐臭味。\"
\"他们想要什么？\"陆云川端起茶盏，又放下。
\"天机盘。\"顾宴的声音像淬了冰，\"命轮要运转，得有天机盘定方位；要改命，得用天机盘锁因果。
而全天下能开天机盘的秘境......\"
\"青莲山。\"林昭接口，\"我娘失踪前最后去的地方。\"
顾宴的影子突然缠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不能去。\"他的眼尾泛红，像被踩了尾巴的兽，\"你身上有命轮气息，冥司的狗鼻子能顺着味道追十条街。\"
\"那怎么办？\"林昭反手握住他的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拿到天机盘......\"
\"我去。\"顾宴打断她，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的伤疤——那是她第一次驱鬼时被厉鬼抓的，\"我影子能隐息，顾宏的人认不出我。
等我探清楚秘境结构，你再......\"
\"不行。\"林昭皱眉，\"青莲山有上古封禁，你一个人......\"
\"昭昭。\"顾宴捧住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是命轮宿主，是能改写规则的人。\"他的声音发颤，像在说什么郑重的誓言，\"我只要你活着，站在顶端，把所有害过你的人踩在脚下。\"
林昭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个总叼着棒棒糖装软萌的男人，曾徒手撕了三只厉鬼。
她喉间发紧，最终点了点头：\"天亮前回来。\"
\"好。\"顾宴笑了，像个得偿所愿的孩子。
他在她额角轻吻一下，转身时影子已经裹住全身，\"等我。\"
夜色渐深。
林昭站在窗前，望着他的影子融入黑暗，像一滴墨掉进深潭。
咖啡壶的蒸汽模糊了玻璃，她忽然想起陆云川说的话——命术师能看见因果。
可此刻她望着顾宴消失的方向，只看见一片混沌的黑，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阴影里，正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