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鞋跟碾过一片枯蕨，脆响惊飞了两三只山雀。
“咔嚓——”那声音像碎骨一样在她脚下裂开，空气中弥漫着腐叶与苔藓混杂的腥湿气息。
她鼻尖一皱，眉头微蹙，习惯性地用指尖摩挲腰间玉佩。
她垂眸看了眼掌心发烫的玉佩，母亲刻的“昭”字在指腹下微微发烫——这是自离开命轮废墟后，灵核传递的第七次预警。
“又来了……”她低声呢喃，喉头发干，像是吞了把沙子。
“小心！”顾宴突然拽着她往旁一旋，寒芒擦着她耳际掠过，钉进身后树干时还在震颤。
风刮过脸颊，带着金属冷意。
林昭心跳如擂鼓，耳边嗡嗡作响，却还能听见那支毒针入木的“噗”声。
那是支淬了毒的飞针，针尖泛着幽蓝，正顺着树皮渗出黑汁。
“苍梧阁的配方。”顾宴冷笑一声，手指轻抬，清光剑已出鞘三分。
林昭后背抵上顾宴温热的胸膛，能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她抬头正欲说话，密林中突然窜出七道身影，玄色劲装罩着半张脸，腰间都别着刻有“顾”字的青铜令牌。
“顾宏的人？”她瞳孔微缩，指尖不自觉地摸向储物袋口。
“不止。”顾宴的清光剑嗡鸣出鞘，剑气在身周凝成银茧，“看手法，有苍梧阁的锁魂钉，还有青丘山的狐火印——”
话音未落，左侧那人已甩出三张火符，赤焰裹着腥风扑来。
“靠！”林昭迅速咬破舌尖，血珠溅在指尖画出镇火诀，淡金屏障刚升起便被狐火灼出焦痕。
她退了两步，余光瞥见柳寒还站在五步外，抱着手臂看他们厮杀，道袍下摆沾着命轮废墟的尘土。
“柳寒！”她喊了一声，“你是执法队的人，不该袖手旁观！”
那道身影终于动了，却不是拔剑。
柳寒屈指弹飞一枚玉符，青色流光瞬间缠住最近的袭击者脚踝。
被制住的人闷哼一声，面具滑落半寸，露出眼尾一道刀疤——正是昨日在命轮遗址外见过的顾宏亲卫。
“他们要的是命轮印记。”柳寒的声音像浸在冰里，“顾宏算准了你们会带着碎片回仙城，特意在必经之路上布了局。”
林昭的灵核突然剧烈震颤，像有根细针扎进识海。
她踉跄一步，顾宴的剑气立刻护得更紧。
这时她才注意到，那些袭击者的目光总往她眉心飘，甚至有个灰衣人趁乱冲过来，指尖泛着摄魂术的幽绿——分明是想直接挖她的识海。
“退开！”顾宴低喝，清光剑划出满月状剑花，七道剑气同时迸发。
两个袭击者被挑飞面具，露出惊恐面容，其中一人在坠地前嘶声喊：“杀了她！那印记能………”
话音戛然而止，喉间插着顾宴的剑穗银珠。
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四道血痕。
她终于明白玄影消散前的嘶吼——命轮印记根本不是什么传承，而是块招灾的玉。
她摸向腰间的命轮碎片，三块残玉在储物袋里发烫，像要烧穿布料。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拿到了碎片？”她边结防御印边问，额角渗出冷汗。
“玄影的执念。”顾宴斩杀最后一个袭击者时，剑刃滴着黑血，“他带走的那缕灵气里，有命轮碎片的气息。顾宏养了十年的探灵犬，能顺着这点味道追三条街。”
话音刚落，林昭的灵核符篆突然泛起金光。
她猛地抬头，看见天际飘来团毛茸茸的东西，红眼睛滴溜溜转，正是顾宏最爱的追踪符兽“金瞳貂”。
那畜牲嗅了嗅空气，突然炸毛，尖啸着扑向林昭面门。
“避祸符！”她快速画符，黄纸在指尖燃起，化作半透明屏障。
符兽的爪子刚碰到屏障便被弹开，在半空打了个滚，又龇牙咧嘴地冲过来。
顾宴的剑已经递出。
清光剑刺穿符兽左眼时，那畜牲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血珠溅在林昭衣襟上，烫得她皮肤发红。
符兽尸体坠地的瞬间，远处传来闷哼，像是有人被反噬。
“顾宏亲自出手了。”柳寒蹲下身，用剑尖挑起袭击者的令牌，“这些人里有三个是他暗卫，现在全折在这里——他不会善罢甘休。”
林昭抹了把脸上的血珠，望着满地狼藉突然笑了：“他要的是命轮，我偏不让他得逞。”
她弯腰捡起块带血的碎玉，指腹擦过上面的纹路，“等集齐所有碎片，我倒要看看，这东西到底是灾星，还是……”
“是转机。”顾宴替她说完，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尖在她眉心顿了顿，“印记又显了。”
林昭摸向眉心，果然触到一片温热。
她慌忙结幻术诀，可那抹淡金印记像活物般，刚被遮住又从鬓角钻出来。
路过山脚下的茶摊时，几个挑担的修士突然驻足，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脸上。
“看什么看！”顾宴挡在她身前，周身剑气凛冽，茶摊老板吓得连茶盏都摔了。
但还是晚了。
刚进仙城城门，个穿青布衫的老者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枯瘦的手直取林昭眉心：“小姑娘，这命轮印记不是你能承载的——”
林昭本能地后退，灵核却自动运转。
她甚至没来得及画符，一道金光便从眉心射出，老者被震得撞在城墙上，吐了口黑血：“你……你竟能引动灵核符篆！”
“谁派你来的？”顾宴的剑已经架在老者脖子上。
“没人派我。”老者擦了擦嘴角的血，浑浊的眼睛突然清亮，“我活了两百年，还是头回见命轮主动认主。小姑娘，你最好趁早把印记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林昭按住顾宴的手腕，示意他收剑，“您要是再动手，我不介意再震您一次。”
老者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有意思，真有意思。”他踉跄着转身，消失在人群里，只留下句低语：“等印记彻底显形那天，整个修仙界都会来抢……”
回到住所时，林昭的额角还在跳。
她刚关上门，张长老的残魂便从阵法里飘出来，半透明的身影都在发抖：“你疯了？刚才那老者是化神期的！要不是灵核护着，你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
“我知道。”林昭解下储物袋，三块命轮碎片“叮”地落在案上，“可我没得选。”
张长老，您说过命轮印记不稳定，那要怎样才能稳定？
“集齐所有碎片，完成融合。”残魂的手指虚点在碎片上，“但融合时会引发命轮共鸣，到时候……”
“到时候所有盯着命轮的人都会闻风而来。”顾宴倒了杯温水递给林昭，“但我们没得选。”
林昭捧住杯子，水温透过瓷壁渗进掌心。
她望着案上的碎片，忽然发现最左边那块泛着微光，像在回应什么。
她刚要伸手，碎片却突然震了震，三枚玉同时发出轻鸣，在空气中荡起涟漪。
“怎么了？”顾宴皱眉。
“没事。”林昭收回手，心跳莫名加快，“可能是灵力波动。”
深夜，林昭盘坐在蒲团上修炼。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案上，三块命轮碎片突然同时悬浮起来，淡金光芒交织成网，在她眉心投下个极小的印记。
她猛地睁眼，正看见碎片上的纹路缓缓转动，像在呼应体内某个沉睡的东西。
她伸手想去抓，碎片却“嗡”地一声，重新落回案上。
林昭望着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温热——像是有什么，正隔着命轮碎片，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