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英的压力山大。她不仅要面对海啸般涌来的、来自景区各个角落的损坏报告、能量警报和游客投诉数据，更肩负着包拯直接下达的死命令：必须从“演武乾坤”失控的核心数据流和羽林卫营地的异常交互记录中，找出真相的蛛丝马迹！商鞅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用尽最后力气锁定的方向——那个该死的能量异常节点，以及羽林卫营地诡异的数据交互记录——成了她唯一的突破口。
她的工作台光屏被分割成十几个窗口。一个窗口里，是“演武乾坤”系统崩溃前的最后几毫秒数据记录，那能量曲线在失控爆发的瞬间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峰形态，充满了毁灭性的狂乱。另一个窗口，则滚动着羽林卫营地所有传感器近期的数据日志，重点标红了那些与中军帐相关的异常波动。还有一个窗口，是仅存的几架还能勉强飞行的探测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和扫描数据，它们正如同谨慎的电子蜻蜓，在羽林卫营地上空，尤其是那片被霍去病划为绝对禁区的中军帐区域，进行着小心翼翼的、高精度的远程能量扫描。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键盘敲击声和服务器风扇的嗡鸣中流逝。黄月英像一尊入定的石佛，只有屏幕上疯狂刷新的数据和眼中越来越盛的锐利光芒，证明着她大脑正以超频状态高速运转。饿了，就抓起旁边冷掉的、硬得像石头的烧饼咬两口；渴了，就灌一大口浓得发黑的苦咖啡。困极了，就趴在键盘上眯十分钟，然后猛地惊醒，继续投入战斗。
沈万三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好几次想提醒她注意身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生怕打扰了这位“大神”的思路，导致自己景区彻底完蛋。他只能默默地、无比肉痛地，把自己珍藏的、据说能提神醒脑价值千金的顶级雨前龙井，贡献出来给黄月英泡茶喝——虽然大部分都被她当白开水一样牛饮了，连味道都没品出来。
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榨干了黄月英最后一丝精力，但也终于从这片混乱的数据泥潭里，淘洗出了令人脊背发凉的真相碎片。当最后一块拼图被强行归位，当无人机扫描数据经过无数次算法清洗和三维建模后呈现出的那个东西清晰地出现在主屏幕上时，黄月英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僵在了半空。
她盯着屏幕，瞳孔因为震惊而急剧收缩。过了足足十几秒，她才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呼出一口浊气，那气息里仿佛带着冰碴子。她拿起旁边那杯早已冷透的顶级龙井，像喝壮行酒一样，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猛地站起身。
“来人！”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而有些变调，“通知包大人，沈老板……还有，想办法请诸葛丞相过来！快！”
***
沉重的橡木门被推开，技术分析室内那股混合着金属、臭氧和浓烈咖啡的气息扑面而来。包拯一身肃穆的官袍，面色沉凝如水，率先踏入。沈万三紧跟在后面，胖脸上混杂着焦虑、期待和一种“又要大出血”的悲壮。最后进来的是闻讯匆匆赶来的诸葛亮，他依旧是那副羽扇纶巾、云淡风轻的儒雅模样，只是眼神比平时更加锐利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室内环境。
主屏幕上，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暗红色不祥光芒的能量团三维模型正在缓缓旋转。它被精准地定位在羽林卫营地中军帐正下方约十米深处。那形态狰狞扭曲，如同某种蛰伏在地底深处的巨大心脏，每一次细微的脉动，都让那些代表能量的暗红色光芒产生一阵令人心悸的涟漪。
“诸位，”黄月英的声音带着熬夜过度的沙哑，但异常清晰。她指着屏幕上的暗红光团，开门见山，“‘演武乾坤’失控的核心诱因，找到了。不是系统故障，也不是什么群体癔症。”她深吸一口气，调出了一段被高亮标记的能量波形对比图。
左边是羽林卫演习时正常爆发的“军魂煞气”波形——刚猛、炽烈、充满一往无前的杀伐意志，像汹涌燃烧的金色火焰。“这种煞气，是高度凝聚的战场杀意和铁血意志的显化，”黄月英解释道，“它本身并无善恶属性，是军队精气神的一种极端凝聚表现，甚至可以震慑外邪。羽林卫作为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的军魂煞气强度远超寻常部队。”
屏幕上，代表正常军魂煞气的金色火焰波形陡然一变！在某个精确到毫秒的时间点上，一股截然不同的、粘稠如墨汁般的阴冷能量流，如同一条致命的毒蛇，凭空出现，狠狠地“咬”进了那团金色火焰之中！瞬间，金色的火焰被污染、扭曲，爆发出无数尖锐、混乱、充满了疯狂、痛苦、嗜血和毁灭欲望的黑色尖刺！整个波形图变得狂暴而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
“就在演习进行到最激烈的巷战胶着阶段，”黄月英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这股纯粹的军魂煞气，被一股外来的、极其阴邪的‘怨戾之气’污染并彻底引爆了！”她重重地点在屏幕上那团墨汁般的能量流上，“效果，就像有人往一个装满了烈性炸药的密封火药桶里，精准地扔进了一颗烧红的火星！”
“怨戾之气？”包拯眉头紧锁，目光如电，紧紧锁定屏幕上那团污秽的能量源，“源头何在？”他心中已有不祥预感，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个暗红光团的位置。
“源头，”黄月英深吸一口气，手指没有半分犹豫，直直指向屏幕中心——那个位于羽林卫中军帐正下方十米深处、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巨大能量团轮廓，“就在这里！霍将军的中军帐正下方！深度约十米！”她放大了模型，那团暗红能量蠕动着，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仿佛无数扭曲肢体和断裂兵器纠缠在一起的恐怖形态。“这股怨戾之气，其能量特征极其古老、深沉，保守估计，其核心意识的沉淀时间可能超过千年。它的构成复杂到令人发指，充满了不甘、愤怒、暴虐、嗜血，以及一种……被强行中断、永世不得解脱的滔天怨念！”
她调出另一份报告，那是景区建造初期极其粗糙的地质勘探扫描图，被她用强大的算法重新解析增强过。“我调阅了沈老板提供的原始地质报告，”黄月英瞥了一眼脸色开始发白的沈万三，“在深层土壤样本中，检测到了异常高浓度的、多种混杂的古代金属残留物——青铜、铁器，甚至还有少量陨铁成分。更关键的是……”她放大了图像中几处不起眼的红色标记点，“……土壤里混杂着大量的人类骸骨碎片！密度远超正常水平！当时为了赶工，报告上只含糊地标注为‘疑似古代遗存，建议进一步勘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技术宅的结论如同冰冷的铁锤砸下：“结合这股怨戾之气的特征，以及地质证据，结论只有一个——霍去病将军的中军帐，以及我们整个景区最核心的‘演武乾坤’区域，正下方十米深处，埋藏着一座被历史遗忘的、规模庞大的古代兵器殉葬坑，或者说，更可能是一个……万人级别的战死者埋骨之所！一个巨大的兵冢！”
“我的……我的黄金地段……下面……下面是坟场？！”沈万三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变了调，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眼神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荒谬感，“还是厉鬼坟场？！天杀的！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祖宗干的？！我沈万三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羽林卫一驻扎进来就频频出事，为什么演习会变成那副人间地狱的模样！他花巨资打造的聚宝盆，竟然建在了一个千年怨灵的大坟头上！这简直比被人刨了祖坟还让他难以接受！
“那商君……”包拯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敬意和忧虑，目光转向医护室的方向。这位冷面法家在关键时刻的决绝，此刻显得尤为悲壮。
“商君手中的獬豸碎片，”黄月英的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意，她调出了一段极其模糊、由无人机在能量风暴平息瞬间捕捉到的残影，“是平息这场灾难唯一的、也是决定性的力量！”屏幕上，一道微弱的、却至纯至寒的冰蓝色光束，如同宇宙深处射来的秩序之矛，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团狂暴的暗红能量核心——正是中军帐下方那个最浓烈的光团节点！“根据残留的能量轨迹和破坏形态回溯分析，碎片在最后时刻爆发出的那股至正至寒的秩序之力，其作用原理极其精妙！它并非简单的能量对冲，而是像一枚最精准、最冰冷的‘秩序之钉’，瞬间贯穿并钉死了怨戾之气的核心运转节点！强行中断了它对羽林卫士兵精神侵蚀的污染链，以及引爆能量风暴的进程！”
她放大了那被贯穿的节点模型，一个边缘焦黑、内部结构被强行冻结撕裂的孔洞清晰可见。“更惊人的是，”黄月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这股秩序之力，在钉死节点的同时，似乎还在尝试‘净化’或者说……‘吞噬’那些被撕裂、逸散出来的怨戾之气！就像绝对零度的寒冰在冻结并粉碎污秽的火焰！”
她话锋一转，忧色浮上脸庞：“但是……代价太大了。獬豸碎片本身的力量似乎在这次爆发中彻底耗尽，陷入了沉寂，甚至其结构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细微裂痕。而商君……”她顿了顿，看向众人，“作为碎片力量的直接承载者和引导者，他的身体和魂魄遭受了恐怖的反噬，重伤昏迷。更要命的是，”她的手指点向屏幕，那个被钉穿的暗红核心孔洞周围，无数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能量丝，正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试图重新连接、修复创伤，“地下的怨戾之气，只是被暂时压制、击伤了核心节点！它并未被根除！它如同一条被打中了七寸、遭受重创的远古凶兽，此刻正蜷缩在黑暗的地底深处，舔舐着伤口，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次更猛烈、更疯狂的反扑！”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窟。一个足以毁灭整个景区、吞噬无数生命的恐怖炸弹，就埋在羽林卫的营地下方！它只是睡着了，随时可能再次醒来！
“霍去病……他知道吗？”包拯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如刀。霍去病之前的异常反应，此刻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他封锁中军帐，严查整个营地，甚至不惜编造群体癔症的借口，”诸葛亮羽扇轻摇，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缓缓开口，“显然，他比我们更早察觉到了营地本身的‘异常’。只是……”诸葛亮微微摇头，“以冠军侯的骄傲心性，他恐怕未必清楚下面具体是什么东西，更可能将此视为某种需要以自身军威镇压的‘不祥地煞’或者‘凶煞之气’。要他承认自己的帅帐建在了凶地之上，承认自己的军魂煞气反而滋养了地底的邪物……这比杀了他还难。主动撤离？更是绝无可能。”
“那怎么办？！”沈万三急得原地打转，像个热锅上的胖蚂蚁，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难道我们就干等着？等这地底下的祖宗大爷睡饱了，再炸一次？我这景区……我这身家性命……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包大人，诸葛丞相，黄姑娘，你们得想想办法啊！实在不行……我……我买保险！给整个景区买最高额度的天灾人祸险！虽然保险公司可能会把我当疯子……”他病急乱投医地嚷嚷着。
“当务之急，是必须彻底解决地下的隐患！”包拯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惊堂木拍下，“此患不除，后患无穷！景区的安危是小，一旦这千年兵冢怨灵彻底失控，其波及范围，其引发的灾祸，恐非我等所能想象！届时生灵涂炭，你沈万三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谈何容易？”黄月英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指着屏幕上那盘根错节、深深嵌入地脉能量网络的暗红光团模型，“这东西盘踞极深，其怨戾之气与地脉阴气交织纠缠了不知多少岁月，早已浑然一体！强行挖掘？且不说工程浩大，耗时日久，单是施工过程中对封印的扰动，就可能提前引爆这个炸弹！用大规模能量武器强行摧毁？结果只会更糟！如此庞大的负面能量一旦失控逸散或反噬，引发的区域性地质灾难和能量污染风暴，足以将方圆百里化为死域！”
她调出了獬豸碎片最后贯穿节点的能量残留分析图：“唯一对它产生过显着克制和破坏效果的，只有商君手中那块獬豸碎片所蕴含的至正秩序之力！碎片就像是唯一能打开这把锁的钥匙。但是……”她无奈地摊手，“钥匙本身的力量已经耗尽，濒临破碎。而持钥匙的人……”她看向医护室的方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