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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内,落针可闻。来自各朝的英杰们,纵使昨日已在心中预演了千百遍,当那股源自时空旋涡深处的磅礴威压真正席卷而来时,仍感到一股源自灵魂的战栗。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紧绷的心弦。朱元璋下意识挺直了因常年征战而微佝的腰背,指节捏得泛白;李世民端坐如钟,冠冕垂下的玉珠却泄露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轻颤;武则天手中团扇停滞,目光锐利如针,紧紧锁定那扭曲空间的中心。

“嗡——!”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震荡,毫无预兆地撼动了整个空间!巨大的红木会议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桌面上的杯盏叮当作响,茶水泼溅而出。墙壁上装饰的赤金绸缎疯狂摇曳,投下凌乱不安的光影。空间如同被无形巨手撕扯,剧烈地扭曲、变形,光线在其中被拉伸出诡异的光带。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混乱达到顶点时——

一道煌煌之光,刺破虚妄!

那光芒并非太阳的炽白,亦非月华的清冷,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尊贵与威严,如同劈开鸿蒙的第一道雷霆,骤然自那混沌的中心迸发!光芒所及之处,扭曲的空间被强行抚平、定住。

光芒的中心,一个身影由虚化实,如同从亘古的画卷中步出。

玄如永夜!那是他龙袍的底色,深沉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九条神骏无匹的五爪金龙,以最璀璨的金线盘踞其上,每一片鳞甲都闪耀着实质性的辉光,龙睛宛若熔金点就,顾盼之间,凛冽的龙威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拍打在每个人的心神之上!他身量极高,八尺六寸的伟岸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覆盖了小半个会议室,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拔地而起、俯瞰万古的孤峰。面容是刀劈斧凿般的英挺,剑眉斜飞入鬓,星眸深邃如渊,鼻梁高挺似山岳,薄唇紧抿,勾勒出无与伦比的威严与掌控一切的意志。那并非凡俗的英俊,而是开天辟地、定鼎乾坤的帝王之相!

正是祖龙——始皇帝嬴政!

他足踏一双玄底金丝云纹长靴,稳稳地踩在光滑如镜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却如同踏在众人心尖上的“嗒”声。他缓缓抬首,那双蕴藏着无尽星河与铁血意志的眼眸,带着毫不掩饰的、主宰者般的探究与新奇,缓缓扫过这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雪白墙壁,抚过那巨大得不可思议、纹理华美的红木长桌,最后,如同实质的利刃般,一一掠过在座那些穿着各异、气息迥然的后世之人。每一个细节,从头顶明亮柔和却不见烛火的灯盏,到远处巨大琉璃窗外鳞次栉比的奇异建筑轮廓,都清晰地倒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之中。

“此即……后世之景域?”低沉浑厚、自带金铁交鸣之音的嗓音响起,并非疑问,更像是对眼前奇景的确认,蕴含着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一丝波澜。

逸一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步履沉稳地走到这位千古一帝面前丈许之地,郑重地行了一个融合古今的深揖礼:“恭迎陛下圣临!此地正是‘古往今来景区’中枢所在,此间名为会议室,乃汇聚八方英杰、共商要务之地。陛下所见之白壁、巨案,皆为后世营造之法,取其简洁敞亮、庄重肃穆之意。至于在座诸位,”她侧身,手臂优雅地划过一个半圆,“皆是如陛下一般,自悠悠岁月长河不同节点而来,共聚于此方时空交汇之奇地。”

她的声音清越而平稳,如同山涧清泉,在这被帝王威仪笼罩的空间里流淌,耐心地拆解着这位刚刚踏足陌生时代的统治者眼中的谜团。嬴政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讲解,从墙壁流转到桌案,再落到那些神色各异、却无不收敛了自身气场的古人脸上。他微微颔首,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一位最勤勉的帝王在聆听关乎国运的奏报,要将这后世的一砖一瓦、一言一行,都纳入他那宏大无比的认知版图。

当逸一引导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晨曦彻底驱散夜色,将景区错落有致的仿古建筑群、精心布置的园林景观以及远方隐约可见、充满未来感的设施轮廓,尽数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辉。车水马龙的道路如同流动的光河,远处玻璃幕墙的高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嬴政负手而立,玄黑龙袍上的九条金龙仿佛要破衣而出,他凝望着这片超越他想象的、生机勃勃又光怪陆离的景象,沉默了足有半盏茶的光景。

终于,那低沉如黄钟大吕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万古、俯瞰沧桑的穿透力,问出了他踏足此地后,最深沉的执念:“后世繁华若此,朕心甚慰。然……”他微微侧首,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逸一身上,那平静无波的语调下,是足以掀翻九州的惊涛,“朕之大秦,延绵……几何?”

空气骤然凝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李世民、朱元璋等帝王,神色瞬间变得极其复杂,目光闪烁,下意识地避开了嬴政那虽平静却蕴含着无穷压力的视线。武曌以扇掩唇,吕雉眼观鼻鼻观心,李清照则担忧地望向逸一。会议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另一个时代的喧嚣。

逸一迎着那能洞穿灵魂的目光,心中叹息,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与尊重。她再次深深一礼,声音清晰而稳定,却带着无可回避的沉重:“回禀陛下,史笔如铁……大秦,自陛下始,至二世胡亥止……二世……而亡。”

“二世……而亡?”

四个字,如同四柄淬了寒冰的重锤,狠狠砸在空旷的会议室里,也砸在嬴政那坚若磐石的心防之上!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嬴政脸上那初临后世的新奇与隐含的傲然,如同被狂风卷走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成针尖大小,仿佛无法聚焦,随即又猛地扩散开,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风暴——震惊、茫然、难以置信,最终汇聚成一片足以焚尽万物的赤红!他那张英俊而威严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变得如同千年寒玉,冰冷而僵硬。紧抿的薄唇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二世……而亡?”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干涩沙哑,仿佛砂纸摩擦着朽木,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被撕裂般的痛楚,“朕……扫灭六国,北筑长城,南征百越,书同文,车同轨,度量衡一统……朕之江山,铁桶一般!竟……只传了……二世?”

他猛地抬头,那双燃烧着赤焰的眸子死死盯住逸一,又如同受伤的孤狼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帝王,那目光中蕴含的压迫感和巨大的痛苦,让空气都为之扭曲、哀鸣。他需要答案,一个能解释这荒谬绝伦、将他毕生功业碾为齑粉的答案!

“告诉朕!”嬴政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震得整个会议室嗡嗡作响,巨大的红木会议桌桌面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细微的裂纹自他手掌按着的地方无声蔓延开!“是何人!毁朕社稷!亡朕大秦?!” 那暴怒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席卷全场,修为稍弱如李清照者,脸色瞬间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逸一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仿佛面对着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她稳住心神,迎着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目光,声音清晰地回答:“陛下,据后世史书所载,大秦倾覆,始于秦二世胡亥在位之时。”

“胡亥?!”

这个名字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砰——!”一声巨响!

嬴政的右掌狠狠拍在厚重的红木桌面上!那蕴含着无匹帝王之怒的一击,竟让整张坚固无比、需数人合抱的巨桌猛地向下一沉!桌面上的裂纹瞬间扩大、蔓延,如同蛛网般炸开!杯盏跳起,茶水四溅!他额角青筋如同盘踞的怒龙根根暴起,眼中赤红一片,那里面翻涌的不仅是怒火,更有一种被至亲血脉背叛、毕生心血付诸东流的、锥心刺骨的悔恨与狂怒!

“逆子!孽障!朕……朕竟……传位于此等败家亡国之徒!!”他几乎是咆哮出声,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英雄迟暮、虎落平阳般的悲怆。他一手缔造的万世帝国蓝图,竟被自己选定的继承者亲手撕碎,这讽刺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那骄傲到极致的帝王之心。

这时,李世民深吸一口气,顶着那令人窒息的威压站了起来。他面色沉凝,拱手道:“陛下息怒。大秦之亡,胡亥昏聩暴虐,责无旁贷。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六国遗族,心怀叵测,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连年征战,大兴土木,徭役赋税过重,以致民怨沸腾,终成陈胜、吴广之祸,天下群雄并起……”他条理清晰,试图剖析那大厦倾颓背后的复杂脉络。

嬴政猛地一挥手,打断了李世民的话。那动作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风暴并未平息,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寒光。他环视着这间充满后世气息的会议室,目光扫过巨大的玻璃窗,窗外是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现代世界,一个他完全陌生却生机勃勃的时代。

良久,那翻腾的怒火与蚀骨的痛楚,似乎被一种更为强大的意志强行压下。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那赤红与风暴虽未褪尽,却已蒙上了一层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幽暗。他缓缓坐回那张宽大的现代座椅,身体依旧挺拔如松,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沧桑。

“罢了。”他低沉地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千古的沉重,“既已身在此世,前尘……如烟。朕……便好好看看,这后世山河,究竟是何模样!” 那语气,是放下,亦是另一种形式的宣战——他要在这陌生的时空,重新审视他失去的一切,以及……寻找某种可能。

逸一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这最艰难的一关暂时过去了。她适时引导:“陛下,不如移步,一览这后世景区的微缩乾坤?其中亦有陛下旧日宫阙之影。”

当逸一引着嬴政,踏入那片仿照史籍记载重建的“阿房前殿”区域时,这位千古一帝的脚步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停顿。眼前虽非昔日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的真正阿房宫,仅是核心宫殿的局部复原,但那巍峨的台基、粗犷有力的斗拱、庄重肃穆的黑色瓦当、以及殿前象征天子威仪的九级玉阶,每一处线条与色彩,都在无声地召唤着深埋于他血脉中的记忆。

嬴政负手立于殿前广场,玄黑龙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一寸寸地扫视着这熟悉的轮廓。高大的殿门紧闭,门扉上绘着玄鸟图腾,依旧透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他仿佛能看到当年自己身着十二章纹冕服,立于这高台之上,接受万邦来朝,百官叩拜的场景。那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仿佛还在耳畔回荡。然而,眼前终究只是后世凭吊的遗迹,辉煌凝固在砖石木构之间,徒留历史的余温。

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缓缓抚过殿前冰冷的青铜辟邪兽首,感受着那冰凉的金属触感,与记忆中咸阳宫前镇殿神兽的威严如出一辙。

“后世之人,倒也有心。” 嬴政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目光深处,一丝复杂难言的微澜悄然掠过。有对昔日辉煌的追忆,有对帝国倾覆的痛惜,亦有一丝对后人能重现此景的……认可?那目光流连在殿宇飞檐的鸱吻之上,久久未移。

离开宫殿区,步入“文明之光”综合展厅。柔和的光线下,一件件跨越千年的文物静静陈列:商周的青铜重器沉默地诉说着王权与神权的威严,战国的错金铭文铜剑寒光内敛,仿佛随时能饮血封喉,汉代的博山炉青烟虽渺,其精巧的构思仍令人惊叹。嬴政的脚步放得很慢,他停驻在一组排列整齐的秦半两钱币前。那外圆内方、铭刻着小篆“半两”的铜钱,正是他当年统一度量衡、币制的铁证。他拿起一枚,冰冷的铜质躺在掌心,那熟悉的重量和形制,仿佛一条无形的丝线,瞬间将他拉回了那个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时代。他细细摩挲着钱币边缘因岁月侵蚀而产生的微小磨损,指尖传来历史的粗粝质感。良久,才将其轻轻放回原位,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

当逸一引领着嬴政穿过一道不起眼的安保门禁,踏入景区核心的“万象宝库”时,这位千古一帝的目光立刻被眼前超越时空的琳琅满目所攫住。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只有一排排冰冷坚固的合金货架,整齐划一,如同等待检阅的军阵,上面分门别类地陈列着来自后世各个领域的造物精华。

首先攫住嬴政目光的,并非璀璨的珠宝或奇巧的机械,而是几排看似朴实无华的货架。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透明的厚实袋子,袋中盛满颗粒饱满、形态各异的种子。标签清晰:高产抗逆小麦“天禾一号”、耐旱杂交水稻“神农丰”、速生抗虫玉米“金穗王”……

“此乃何物?”嬴政指着那些种子,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深知“粟米如水火”的道理,民以食为天,粮秣丰盈则国本固。

逸一拿起一袋金灿灿的麦种,解释道:“陛下,此皆后世农学大家呕心沥血、经无数代选育改良所得之粮种。譬如这‘天禾一号’,其穗大粒饱,抗风耐寒,更兼对多种病害有天生抗力。若以秦时良田沃土耕种,悉心照料,其亩产……”她顿了顿,报出一个令嬴政瞳孔骤然收缩的数字,“可达秦时良种的三倍乃至四倍以上!”

“三倍……四倍?!”嬴政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他仿佛看到关中沃野千里,麦浪翻滚如金涛,黔首们不再面有菜色,仓廪殷实,府库充盈!那将是何等强盛稳固的帝国根基!他下意识地伸出手,隔着坚韧的透明袋皮,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那些饱满的生命之源,指腹甚至能感受到它们蕴含的勃勃生机。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在他眼中燃烧起来。

“此等神种……朕必尽数带回!”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

逸一理解地点点头,引着他走向另一片区域。这里矗立着几台形状各异、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庞大机器,嗡嗡的低鸣声在库房中回荡,昭示着内里蕴藏的不凡力量。

“陛下请看,此物名为‘发电机’。”逸一指着一台结构复杂、缠绕着无数粗壮铜线的钢铁巨兽,“其能,在于化腐朽为神奇。或引江河奔涌之力,或借地火蒸腾之威,或御狂风席卷之势……凡此种种天地伟力,皆可被其俘获,转化为一种无形无质、却可驱策万物的能量——‘电’!” 她走到旁边一盏明亮的LEd灯旁,轻轻按下开关,灯光瞬间亮起,稳定而耀眼,“此即‘电’之功用之一。更有甚者,可驱动铁马奔驰千里(电动机车),可令巨舰劈波斩浪(电动船舶),可于暗夜中投射光影,纤毫毕现(投影仪)……”

嬴政凝神细听,目光灼灼地审视着那台不断发出低沉嗡鸣的钢铁造物。他伸出手,并未直接触碰,而是悬停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方一寸之处,仿佛在感受其中澎湃的能量流动。他问道:“此物……运作之理为何?所需薪柴几何?” 思维依旧带着浓重的时代烙印。

逸一耐心解释:“其核心之秘,在于‘磁’与‘动’之交感。水流冲击轮叶,狂风推动巨扇,抑或烈焰灼烧锅炉产生蒸汽推动活塞……凡此种种‘动’能,皆可驱使发电机内部精巧构件高速旋转。旋转之间,特殊金属线圈切割无形‘磁力线’,此消彼长,循环往复,便源源不绝生出‘电’来。所耗者,非薪柴,乃驱动其旋转之‘源’——或为江河之力,或为地火之热,或为风暴之势。”

嬴政若有所思,缓缓颔首,目光在那粗壮的输电电缆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推演着这种能量如何被驯服、传输、驾驭。这驾驭天地之力的方式,比之方士所求的虚无缥缈的仙丹,更令他心驰神往。

接着,他们来到一处恒温恒湿的区域。货架上不再是冰冷的机器,而是一排排整齐的白色药柜,透明的玻璃门后,是无数形态各异的瓶瓶罐罐,标签上印着复杂的化学名称和功效说明。

逸一打开一个柜门,取出一盒常见的抗生素胶囊和一瓶退烧药水:“陛下,此间所储,乃后世医道圣手穷究病理、萃取天地精华所炼之良药。此物名‘青霉素’,专克多种恶疮脓肿、肺痨热毒,昔日视为绝症者,服之数日便可转危为安。”她又拿起一瓶布洛芬混悬液,“此药退热镇痛,效力迅捷,远胜汤剂针灸。更有诸多药物,可调理脏腑,延年益寿。”

嬴政拿起那盒小小的白色药丸,分量极轻,却仿佛承载着万千性命。他想起那些在征战中死于伤口溃烂的锐士,想起被一场风寒轻易夺走的能臣……他沉声问:“此等神药,如何炼成?果真……效验如神?”

“其炼制之法,乃集后世‘格物’(化学)、‘显微’(生物学)之大成。先辨病源,或为微不可察之‘菌’(细菌),或为体内失衡之‘素’(激素)。再于万千草木金石、乃至活物体内,寻觅可克制病源、调和阴阳之有效‘成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反复试炼,更需经‘活体试效’(临床试验),确证其效、其量、其害,方得成药。虽非万能,然对特定之症,确有起死回生之效。”逸一解释道。

嬴政凝视着掌心的药盒,久久不语。若当年有此物,蒙恬戍边,士卒何惧恶疮?扶苏染疾,又何至于……他猛地攥紧了药盒,指节发白。

最后,他们穿过一道厚重的合金闸门,进入守卫最为森严的区域。灯光变得冷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和金属气息。这里没有琳琅满目,只有寥寥几件,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墙壁上挂着流线型的突击步枪,枪身泛着幽冷的哑光;玻璃柜中陈列着黄澄澄的子弹,如同致命的蜂巢;角落里,几枚卵形手雷静静躺在防爆沙箱中;更远处,甚至能看到一具单兵火箭筒的狰狞轮廓。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

嬴政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锋!他大步走到一挺通用机枪前,那粗犷的枪管、复杂的供弹结构、冰冷的金属质感,无不昭示着远超秦弩的恐怖杀伤效率。他并未贸然触碰,而是隔着防弹玻璃,目光如同扫描般掠过每一个细节,最终停留在那黑洞洞的枪口之上。

“此等凶器……摧城拔寨,易如反掌!”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但随即转为帝王的审慎,“威力若此,尔等……不惧宵小觊觎,神器旁落?” 他想到的是,若此物流入六国余孽或匈奴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逸一微微一笑,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陛下安心。此库内外,机关重重,非我亲至,无人可启。更有无形‘天网’(智能安保系统)笼罩,蛛丝马迹皆难逃其眼。护卫此间者,皆乃精挑细选、忠贞不二之‘铁卫’(武装机器人),悍不畏死,令行禁止。”她指了指墙角几个不起眼的、泛着红光的摄像头,“彼等‘天眼’(监控探头),无时无刻不在监察。”

嬴政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铁卫”和闪烁的“天眼”,缓缓颔首。他完全理解了这里的规则——力量,需要最严密的枷锁。

“有此神兵利器,辅以高产粮种、祛病良药、驭电之能……”嬴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横扫八荒六合的激昂,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热的光芒,他猛地一挥袍袖,仿佛要劈开时空的阻隔,“朕若尽数带回大秦,莫说六合之内,便是那天涯海角,日月所照,皆当匍匐于朕之脚下!大秦铁骑,当踏遍寰宇!万世之基,指日可待!” 那帝王的雄心,穿越了时空的壁垒,在这现代文明的宝库中,熊熊燃烧!

逸一看着这位激动得如同发现稀世宝藏的帝王,心中了然。她微微靠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陛下壮志,令人心折。然则……此间万物,皆非凭空可得。” 她指了指货架旁不起眼的电子标签,“皆需……以此处流通之‘工值’(工资点数)兑换。”

嬴政闻言,高涨的情绪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他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这“工值”便是此地的硬通货。他目光闪烁,迅速扫过那些标签上令人咋舌的数字,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片刻的沉默后,他嘴角竟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是属于征服者的、洞悉规则后的自信:“原来如此。‘工值’……朕,明白了。” 那眼神,已然开始盘算如何在这后世的规则下,攫取他所需的一切。

就在他准备离开这令人心潮澎湃的武器区时,眼角余光瞥见旁边一个开放式展示台上,静静躺着一个扁平的长方体。它由某种光滑如镜的奇异金属(铝合金)和一片深邃如墨的“琉璃”(玻璃屏幕)构成,边缘镶嵌着几颗小巧的晶石(按钮),散发着一种低调而神秘的光泽。

“此又是何物?”嬴政带着一丝残余的兴奋与纯粹的好奇,走了过去。这精巧的小东西,与那些狰狞的武器截然不同。

逸一拿起那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触手冰凉光滑。她熟练地指尖轻点,那漆黑的屏幕瞬间亮起,色彩斑斓的图标如同星河流淌其上。“此物名‘手机’,乃后世沟通万界、掌中乾坤之器。”她边说边解锁屏幕,点开相机功能,将前置摄像头对准了嬴政,“陛下请看,此‘琉璃’之内,可映照容颜,纤毫毕现,名为‘自拍’。”

嬴政下意识地凝目望去。只见那光滑如水的“琉璃”中,清晰地映出了他自己威严的面容,比最上等的铜镜还要清晰百倍!甚至连龙袍上金线的纹路、眉宇间的每一道细纹都分毫毕现。这奇景让他微微一怔。

就在这时,逸一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轻声提醒:“陛下,请对镜中之像……言说一二?”

嬴政下意识地挺直腰背,帝王威仪自然流露。他对着镜中那个无比清晰的自己,习惯性地朗声宣告,声音在寂静的库房中回荡,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朕!乃始皇帝嬴政是也!”

话音落下的瞬间,逸一的指尖也轻轻点在了屏幕下方那个圆形的白色图标上。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脆响。

屏幕上,瞬间定格了一张放大的面孔——剑眉飞扬入鬓,星眸锐利如电,薄唇紧抿,带着横扫六合的威严,正是始皇帝嬴政!只是那定格的一瞬,他眼中还带着一丝对镜中自我的专注审视,嘴角尚未完全敛去宣告时的弧度,竟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充满力量感的“自拍”效果。

嬴政愕然地看着屏幕上那个无比清晰、甚至有些“巨大”的自己,又看看逸一手中那小小的“琉璃匣子”。他先是微微蹙眉,似乎对这“摄魂”之术的本能警惕尚未完全消退,但随即,那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一丝极其罕见、几乎难以察觉的、混杂着惊奇与有趣的笑意,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漾开的微澜,悄然浮现在他那亘古威严的嘴角。

他伸出手,并非索要,而是带着一种研究的态度,指尖轻轻拂过那光滑冰冷的屏幕,拂过屏幕上那个同样威严的自己。冰冷的触感与屏幕上自己的影像形成奇妙的呼应。

“后世……奇技淫巧若此,”他低语,声音里听不出褒贬,只有纯粹的、对未知造物的探究,“倒也有趣。” 那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屏幕上,仿佛要穿透这薄薄的“琉璃”,看清其背后运作的、超越他想象的法则。这小小的方寸之物,似乎比那万吨巨舰、裂地神兵,更能触动这位千古一帝对未知世界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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