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清脆的铜锣声带着穿透力,响彻“锦绣坊”古色古香的雕花门楼前。林娘深吸一口气,脸颊因激动和用力微微泛红,她提起中气,用后世学来的“吆喝”腔调,清脆地喊出早已演练过无数遍的广告词:
“各位贵客!各位乡亲父老!走过路过莫错过啊!‘锦绣坊’为酬谢诸位长久厚爱,今日起,隆重推出‘霓裳羽衣任君选’啦!凡在本店租赁华服者,只需凭盖有本店花押的门票,即可移步‘金玉阁’,免费梳妆盘发,打造盛世风华!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哟——!”
话音未落,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瞬间炸开了锅!那些早就对橱窗里精美绝伦的秦汉深衣、唐代襦裙、宋代褙子、明代马面垂涎三尺却又囊中羞涩的游客,此刻眼睛都亮了。
“我的天!终于能租了!”
“快快快!我要那套鹅黄色的齐胸襦裙!”
“那套墨绿色的飞鱼服!留给我!我排第一个!”
汹涌的人潮瞬间将“锦绣坊”不算太大的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刚才还秩序井然的队伍顷刻瓦解,人人争先恐后,唯恐心仪的衣裳落入他人之手。店内,负责导引的小宫女们哪里见过这等“疯抢”的阵仗,顿时手忙脚乱,声音都带了哭腔:
“这位小姐!您……您慢点!小心脚下!”
“哎!那套红色的还有别的尺码!在那边!别抢啊!”
“当心!踩到裙摆了!奴家来服侍您更衣!” 一个小宫女眼疾手快,扶住了一位差点被挤倒的游客。
混乱中,争执在所难免。
“这套湘妃色的分明是我先看中的!你放手!” 一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紧紧攥着一套华丽襦裙的衣带。
“笑话!明明是我先拿到手里的!你不过手快一点扯住了飘带而已!” 另一位短发干练的女孩毫不示弱,同样死死抓住衣袖不放。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跟我抢?” 精致女子柳眉倒竖,声音拔高。
“我管你爸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讲先来后到!” 短发女孩寸步不让,火药味瞬间弥漫。
眼看一场“霓裳大战”即将升级,林娘心头一紧,暗道不妙。幸亏前些日子被那群无所事事的锦衣卫拉着强身健体,学了几手巧劲。她一个箭步上前,身影灵巧地插入两人之间,双手如穿花拂柳,手腕一抖一扣,那件被争抢的襦裙竟如游鱼般滑脱了两人掌握,稳稳落入林娘手中。
“都——住——手——!”
林娘气沉丹田,猛地一声清叱,竟隐隐带着几分当年宫中嬷嬷的威严,瞬间压过了场中的嘈杂。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
“诸位贵客!” 林娘环视全场,声音清晰有力,“华服之美,在于得体,在于从容!如此哄抢推搡,岂不辜负了这霓裳羽衣的雅致?我‘锦绣坊’既敢开租赁,自然备足了款式与数量!相似形制、不同花色的华服,皆有多套备选!人人皆有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两位面红耳赤的女子,语气转厉:“今日起,凡入店租赁者,须按序排队!再有无礼喧哗、争抢斗气者——” 她朝着门口微微颔首。
早已待命的几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道具)的“锦衣卫”面无表情地跨前一步,手按刀柄,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一律视为扰乱经营,即刻退票,请出景区,恕不接待!” 林娘的声音斩钉截铁。
那“我爸是谁”的女子还想争辩,被“锦衣卫”冷冽的目光一扫,顿时噤若寒蝉。短发女孩也悻悻然松开了手。一场风波,在绝对的力量威慑下,消弭于无形。秩序迅速恢复,长长的队伍再次排了起来,只是每个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自觉的收敛。
与此同时,在景区规划的商业街深处,几间原本空置的铺面正被彻底清扫。逸一亲自指挥着几个“员工”——由几位手脚麻利的前朝宫女太监临时客串清洁工。
“这几间铺面,有大用场!”逸一指着规划图,眼中闪着精明的光,“第一间,开在景区主入口旁,就叫‘通宝钱庄’!”
“钱庄?” 负责监工的高力士有些疑惑。
“对!”逸一解释,“游客入园后,可以用现代的人民币,一比一兑换成特制的仿古铜钱、银锭子!拿着这些‘古钱’,在咱们商业街里消费——买小吃、租衣服、玩项目,甚至给小费打赏表演精彩的‘古人’!要的就是这种沉浸式的‘穿越’体验!让他们真真切切地感觉自己活在古代街市上!”
高力士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妙!妙啊!这‘通宝钱庄’的匾额,老奴亲自去盯着做旧!”
“第二间,开在稍僻静些的转角,”逸一指向另一处,“挂‘千金一掷’的招牌!”
“赌坊?!” 这次连见多识广的高力士都惊了。
“别紧张!”逸一赶紧摆手,“咱们这叫‘古代博戏文化体验馆’!宗旨是体验,不是赌博!坚决响应号召,拒绝黄赌毒!”她竖起一根手指强调规则,“每位游客,凭当日门票,可免费领取100枚特制的‘体验筹码’!只能玩骰子、投壶、叶子牌这些传统项目,输赢都在这100枚内。输光了,体验结束,不许加购!赢再多,也只能换点小纪念品,绝不涉及真钱交易!让游客们浅尝辄止,感受一下古人闲暇的乐趣就成。”
她看向身边几位下午没有表演任务的“玄甲军”小头目:“你们几个,轮流当值!任务就是盯着,严禁任何私下买卖筹码的行为!发现一个,清退一个!态度要坚决,执行要铁腕!咱们是体验文化,不是开地下赌场!”
几位军汉立刻挺直腰板,抱拳领命:“喏!逸总放心!定叫宵小之徒无机可乘!”
“至于这第三、第四间…” 逸一的目光投向更宽敞的两间铺面,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就叫‘格物致知学堂’吧!分‘水泥工坊’和‘五味调和坊’!”
“学堂?” 高力士更迷糊了。
“对!教‘古人’学现代手艺的学堂!”逸一解释,“水泥工坊里,准备小石磨、石灰粉、黏土、沙石这些原料,由秦王殿下(李世民)或工部能臣坐镇,现场演示简单的水泥制作原理,甚至可以指导游客亲手拌一小坨,体验‘点土成石’的神奇!而五味调和坊就更妙了,备上炒锅、小石臼、各种基础香料——八角、桂皮、花椒、辣椒面、豆蔻…由御厨或精于此道的娘娘们主持,教游客如何亲手炒制、研磨出基础的五香粉、辣椒粉!游客不仅能体验动手的乐趣,还能把自己亲手做的、独一无二的调料粉带走!这可是外面买不到的‘景区限定’手信!”
高力士听得眼睛发亮:“这…这岂不是让游客反过来当了一回‘古人’的师傅?秦王殿下亲自捣鼓泥巴…这…这…” 他想象着那个画面,觉得又新奇又有点忍俊不禁。
逸一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笑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反差萌,懂吗?让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放下身段,像个学徒一样跟游客学点‘现代小手艺’,游客的参与感和成就感绝对爆棚!这叫双向奔赴的沉浸式体验!”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哦,对了,商业街中间那条景观河,也别闲着!我订了几艘精致的仿古画舫和乌篷船,正在加紧装饰。等弄好了,游客就能泛舟河上,换个角度欣赏咱们的‘盛唐街市’、‘宋韵水乡’了!船票嘛,就用‘通宝钱庄’换的铜钱支付!”
半个月的时光,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和鸡飞狗跳的磨合中倏忽而过。
“通宝钱庄”门口排起了长队,游客们兴致勃勃地用红票子兑换沉甸甸的“古钱”,听着“钱庄伙计”字正腔圆地吆喝“承惠纹银一两!”、“收您开元通宝五十文!”,新鲜感十足。
“千金一掷”体验馆里,骰子撞击骰盅的清脆声、投壶中靶的喝彩声、叶子牌翻动的沙沙声此起彼伏。拿到免费筹码的游客们或紧张地盯着庄家摇盅,或屏息凝神瞄准壶口,输了捶胸顿足,赢了欢天喜地,但都谨守100枚的底线,在“玄甲军”锐利的目光下,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格物致知学堂”成了亲子游的热门打卡点。水泥工坊里,李世民挽着袖子,耐心地指导一个半大孩子如何将石灰和黏土按比例混合,孩子脸上沾了灰,却笑得无比灿烂,手里捧着一小坨自己搅拌的“水泥”如获至宝。五味调和坊更是香气四溢,几位贵妃娘娘系着围裙,笑语晏晏地教游客如何掌握火候炒香花椒,如何研磨出细腻的辣椒面,游客们带着自己亲手制作的、装在精美小瓷瓶里的调料粉离开时,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霓裳羽衣”的租赁业务火爆异常,“金玉阁”的盘发师傅们忙得脚不沾地。商业街的河道上,新挂上彩绸灯笼的画舫悠悠驶过,船上的游客对着岸上挥手,岸上的游客举起手机拍照,欢声笑语在水面荡漾开来。
景区焕然一新,热闹非凡。
然而,逸一站在景区最高的钟楼上俯瞰,眉头却微微蹙起。游客如织,摩肩接踵,每一个新开的项目点前都排着长龙。问题也随之暴露无遗——人手!极度短缺的人手!
“千金一掷”只有一个庄家,忙得满头大汗,嗓子都喊哑了;“格物致知学堂”里,李世民和贵妃们分身乏术,被热情的游客团团围住;“通宝钱庄”的兑换窗口前排起了令人绝望的长队;河道上,能撑船的“船夫”只有寥寥几人,画舫根本周转不开;就连维持秩序的“玄甲军”和“锦衣卫”,也被各处此起彼伏的小状况拉扯得疲于奔命。
“陛下,水泥坊那边又催了,说秦王殿下被十几个游客围着问问题,水都没空喝一口!” 高力士小跑着上来汇报,气喘吁吁。
“娘娘,五味坊的香料快见底了,还有游客问能不能学做酱油…” 一个小宫女也急急来禀。
逸一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目光扫过下方这片由千古帝王将相、后宫佳丽和百战精兵共同支撑起来的、热闹非凡却又有些捉襟见肘的“古今大观园”。
“知道了…”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投向远方,“看来,光靠‘借调’祖宗们…是远远不够了。是时候,面向全社会,公开招聘一批‘专业Npc’了……” 一个更大胆、更庞大的计划,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形。这盘跨越千年的“文旅大棋”,才刚刚下到中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