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盏蟹黄汤包的热气消散,蓝归笙将纸巾盒推到桌中央,余光瞥见两人交叠在桌下的皮鞋——顾沉舟锃亮的牛津鞋与薄云封哑光的德比鞋隔着寸许距离,却像两股暗涌在无声较劲。
“时间不早了。”她抓起挎包起身,丝绸围巾滑落肩头,“我叫网约车就行。”话音未落,两双手同时按住椅背上的织物。
“顺路。”薄云封的拇指摩挲着檀木佛珠,腕间腕表折射的冷光扫过顾沉舟,“我的车就停在地下b3。”
顾沉舟慢条斯理地扣上西装纽扣,雪松香裹挟着若有似无的压迫感:“蓝小姐住梧桐巷,正巧和我别墅同方向。”他侧身拉开包间门,示意的手势精准得如同商务谈判,“迈巴赫的座椅带按摩功能,适合缓解设计图熬出的腰酸。”
蓝归笙僵在原地,脖颈的旧伤突然泛起隐痛。记忆中薄彦洲掐住她喉咙的力道与此刻的僵持重叠,她后退半步撞上屏风,苏绣仙鹤的羽翼在晃动中仿佛要挣脱绸缎。
“不用麻烦。”她强压下心悸,掏出手机解锁叫车界面,“平台派的车五分钟就到——”
“取消吧。”薄云封按住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屏幕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扯开领带的动作比方才更急,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疤痕,“你上次说想吃巷子口的海棠糕,我知道有家老店营业到十点。”
这话成功让蓝归笙指尖一颤。那是他们曾在暴雨夜躲雨的小店,老板总会多塞两块桂花糖。顾沉舟敏锐捕捉到这抹动摇,指尖在门把手上轻点:“深夜糖分摄入过多不利于睡眠,我收藏的薰衣草香薰机或许更适合助眠。”
三人僵持间,电梯抵达的提示音刺破凝滞的空气。蓝归笙突然抓住机会侧身挤过两人,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凌乱的节奏:“我自己走回去!权当消食!”
她几乎是冲进安全通道,潮湿的夜风从消防窗灌进来,却吹不散身后两道如影随形的脚步声。转角处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顾沉舟低沉的笑混着薄云封压抑的警告在楼梯间回荡,而她攥着扶手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茧里。
暗潮涌动
电梯门在地下停车场缓缓开启,薄云封望着蓝归笙仓促逃离的背影,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檀木佛珠。那是蓝归笙曾日夜攥在掌心的物件,如今却成了他随身携带的念想。
顾沉舟优雅地整理着袖口,雪松香混着地下停车场特有的潮湿气息弥漫开来。他望着薄云封紧绷的侧脸,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薄总对蓝小姐,似乎格外不同。”
薄云封的脚步顿了顿,目光仍紧盯着蓝归笙消失的方向。他扯了扯领带,语气冷淡:“与你无关。”
“何必这么戒备?”顾沉舟双手插兜,缓步跟了上来,“我只是好奇,以薄总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为何偏偏对蓝归笙如此执着?”
薄云封猛地转身,眼中翻涌着压抑的怒火:“顾沉舟,收起你那些揣测。笙笙不是你用来试探的棋子。”
顾沉舟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看来是真喜欢。不过薄总有没有想过,蓝归笙经历过那么多伤害,真的还能毫无保留地接受一份感情吗?”他低头整理袖扣,语气漫不经心,“我在她身边工作的这段时间,看着她从一个满心伤痕的人慢慢走出来,她比你想象中更脆弱,也更坚强。”
薄云封的瞳孔微微收缩,脑海中浮现出蓝归笙颤抖着从噩梦中惊醒的模样,还有她在工作时专注而倔强的神情。他握紧了拳头:“这些不用你提醒,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受过多少苦。”
“是吗?”顾沉舟轻笑一声,“那薄总又打算怎么保护她?继续用你强势的方式,替她做所有决定?还是说,你能真正走进她的内心,让她主动放下防备?”他上前一步,与薄云封四目相对,“蓝归笙需要的,不是一个居高临下的保护者,而是一个能与她并肩前行的人。”
薄云封的喉结动了动,顾沉舟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他最柔软的地方。他想起蓝归笙在面对薄彦洲时的决绝,想起她在工作中绽放的自信光芒,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真的该换一种方式守护她。
“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薄云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对笙笙的心意,从不会改变。至于她最终的选择,我会尊重。”
顾沉舟凝视着他片刻,然后笑了笑,退开一步:“希望薄总说到做到。毕竟,我也不介意多一个机会,让蓝小姐看到,我能给她的,不比你少。”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远处,蓝归笙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而这场关于她的无声较量,才刚刚开始。
血色羁绊
停车场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在薄云封与顾沉舟对峙的瞬间,顾沉舟西装内袋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掏出一看,屏幕上父亲发来的加密文件赫然显现——泛黄的照片里,年轻的养父蓝父被绳索捆绑,而站在施暴者中间的,正是薄云封的父亲。
“原来如此。”顾沉舟将手机转向薄云封,冷笑着放大照片细节,“二十年前那场珠宝商离奇失踪案,竟是薄家为吞并产业下的黑手。蓝归笙父亲的尸骨,恐怕还埋在当年的废弃矿洞里吧?”
薄云封的瞳孔猛地收缩,佛珠在指间断裂,檀木珠子滚落满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童年时见过父亲书房里那份沾血的合同,母亲临终前反复呢喃的“对不起”,此刻终于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你以为她为什么总做被活埋的噩梦?”顾沉舟俯身捡起一颗珠子,在掌心把玩,“那些被泥土窒息的恐惧,早在她血脉里生根发芽。如果她知道,日日守在身边说要保护她的人,父亲正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刽子手……”他故意拖长尾音,看着薄云封惨白的脸色,“薄总,你觉得她会怎么选?”
薄云封的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水泥柱,耳边嗡嗡作响。他想起蓝归笙抚摸他锁骨旧疤时的温柔,想起她蜷缩在他怀里说“只有你让我安心”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年的事我不知情,我可以查清楚,给她一个交代。”
“交代?”顾沉舟嗤笑,将珠子狠狠砸向墙面,“等真相大白那天,她亲手剜你心口的肉,都未必能解恨。”他逼近一步,雪松香里混着威胁的气息,“劝你识相点,现在退出,至少能保住她最后的信任。”
远处传来蓝归笙呼唤出租车的声音,薄云封望着她隐约的身影,喉间泛起血腥味。父亲书房暗格里的遗嘱突然清晰浮现——薄家产业继承人必须死守当年秘密,否则将被逐出族谱。而此刻,他的爱情与蓝归笙的仇恨,早已纠缠成无解的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