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深怀疑乔卿是在诈他。
为了求证,陆庭深第一时间打开省城国际机场今天的航班表,查到今天一共有五趟飞往沈城的航班。
而符合乔卿所说的航班,只有上午10:40分的那一趟航班。
恰好,那家航空公司的老板跟他父亲认识。
陆庭深打电话给父亲的秘书,弄到那位叔叔的电话号码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对方求证。
二十分钟后,陆庭深得到了航空公司的回复——
乔隽的确在前往沈城的那趟航班上!
这竟然是真的!
陆庭深弓着背,眼神放空地靠着椅背,须臾,才垂眸看向被他搁置在旁边座位上的合同。
乔隽都能跟着华夏第一军工厂玩了,他还看得上区区曜日科技吗?
这份合同,已经作废了。
这一刻,陆庭深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脸色极其难看。
如果他昨天就带着合同来找乔卿姐弟,就能赶在乔隽前往沈城前达成合作!
可现在,因为他的傲慢无礼,他彻底得罪了那个叫做乔隽的少年。
他损失了两个亿的投资,又得罪了未来的科技大佬,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
乔卿骑着机车,刚来到绿港小巷的巷口,就看到了坐在树下,一边抽烟,一边围观本地大爷下棋的八方。
“八方。”
听到乔卿的声音,八方顺势抬头朝她望过来。
他没见过乔卿骑机车的样子。
乍然看到巷口停放着的红色机车,他还愣了一下。
“乔小姐?”
八方赶紧掐灭香烟走过来,拍拍乔卿的机车,称赞道:“好车啊,乔小姐,你还玩这个?”
“玩啊。”
乔卿摘下头盔,顺手用五指抚平凌乱的长发,这才露出一张素净秾丽的脸颊,偏头问八方:“你在这里等我?”
八方用手挡在眼前,夸张地惊呼:“哎哟,好美丽动人的一束光,照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乔卿:“...你吃菌子了?神神叨叨的,好好说话。”
八方这才拿下双手,换上正经表情,回复乔卿:“那位白先生是个急脾气,已经都等得不耐烦了,催我出来接你。”
干站着无聊,索性看大爷们下棋。
点点头,乔卿示意八方:“上车吧,我载你。”
她的机车可以直接开进巷子。
八方很心动啊。
但他理智尚存,赶紧拒绝了,“没几步路,我就不坐车了。要是被某些人看见了,又要醋意大发。”
乔卿莞尔,同情地看了八方一眼,就骑着机车进了小巷,直接回了10号小院。
听到动静,小八嘎跟龙叔同时从屋里走了出来。
乔卿顺手抱起小八嘎,对龙叔说:“龙叔,我约了个医生给你做全身体检,等会儿要给你抽血检查,你别害怕。”
龙叔拧眉,面露抵触之色,迟疑地询问:“血液会录入dNA数据库吗?”
看得出来龙叔不愿意将个人数据录入dNA寻亲库。
乔卿便说:“龙叔,将你的个人数据传到dNA库,才有利于警方助你寻到家人。难道,你不想找到你的亲人吗?”
龙叔却说:“我怕没找到亲人之前,就先被别有居心的人盯上了。”
闻言,乔卿神情一正,严肃问道:“你是不是曾遇到过令你害怕的事?”
“介意跟我聊聊吗?”
龙叔对乔卿非常信任。
他略作犹豫,便交代了隐情:“很早之前,我的听力还没有完全丧失。我听说无家可归的人,都可以去收容所登记,他们会帮我们找到家人。”
于是龙叔就去了。
可他却在收容所撞破了一个阴谋。
“我看到一个穿皮衣的男人,将一张照片递给了收容所的所长,拜托他留意照片上那个男人的踪迹。”
乔卿便问:“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风衣男人的说法是,京都有贵人身患肺癌,照片上的人是贵人最完美的配型者。”
流浪汉大多是精神有些疾病,或跟家庭走散的失忆人士。
全球各地,每天都有流浪汉无故失踪。
有些人被变态杀手杀害,有些人被神秘组织掳走另做它用。
显然,龙叔碰到的就是后面这种情况。
龙叔将手按在胸口,他说:“我虽然失忆了,什么都记不清了,但我不是蠢货。”
“我胸口这道疤痕,绝对不是普通伤情造成的。我虽然不记得过去,不知道来历,但我知道收容所是不可信的。”
“所以这些年,每当收容所的工作人员集体行动,满城寻找流浪人士登记的那几天,我都会躲到偏远的乡下。”
龙叔眯起老眼,望着头顶的骄阳,沉吟道:“我不确定活着能不能找到我的家人,但我知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即便是捡垃圾,捡破烂,他都要活下去。
身为一名王牌飞行员战士,宋黎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毅力。
乔卿弄清原由,也很佩服龙叔的敏锐。
幸好他足够警惕,有意避开了收容所的人。
他若真的傻乎乎地跑去登记,等待他的恐怕就是宋怀志父子的赶尽杀绝了。
“龙叔。”
乔卿抱着小八嘎在龙叔身边的石凳上坐下,她沉吟说:“刚才其实是我骗了你,我让医生来给你抽血,是要送去做亲子鉴定。”
龙叔愕然不已,“亲子鉴定?”
他想到那晚宋宴辞给他戴助听器时,他无意中听到的那声‘爸’。
紧张地抓住裤子布料,龙叔抬头望向隔壁11号小院,他声音嘶哑地说:“是隔壁那位宋先生想要我的血液吗?”
从龙叔口中听到宋宴辞的名字,乔卿也很惊讶。
她问龙叔:“你知道了?”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宋宴辞跟龙叔的相貌并不太像,单纯相貌看,他们根本不像是一对父子。
龙叔也不可能凭借宋宴辞的相貌猜到他们的关系。
那就是宋宴辞露出了破绽。
“宋先生给我送助听器的那晚,我好像听见他喊了一声爸。但我也不确定,担心是幻觉。”
毕竟那会儿,他刚戴上助听器,还没有适应。
也有可能只是他的幻听。
乔卿告诉龙叔:“应该不是幻听。”
“不是么?”
龙叔表情很复杂,他说:“那位宋先生的父亲,是怎样的人?”
“宋宴辞的父亲叫宋黎,是一名飞行员上校战士,于26年前离奇身亡...”
乔卿花了些时间,将宋宴辞跟宋黎的故事讲给龙叔听。
龙叔听完,早已泪眼模糊。
他紧咬后槽牙,愤怒令他面颊仅有的那点肉都抖动起来。
“你是说,宋家人将宋黎跟他母亲之死,全都嫁祸到了一个小婴儿的身上?”
“宋先生一生下来就被戴上了克星的帽子,被送养到柳城,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乔卿点头,“是这样。”
荆夫人给乔卿的那份背调资料上,详细地介绍过宋宴辞的过去。
因此,乔卿知道宋宴辞在柳城过着怎样的苦日子。
他的养父母拿了宋家给的钱,却不干人事,成天沉迷赌博,还欠下了巨额高利贷。
宋宴辞小的时候,饿得面黄肌瘦,在学校里总跟小朋友抢吃的,为此,全班同学都嫌弃他。
直到后来,他被陆奶奶收养...
“龙叔,你有注意到宋宴辞左手虎口上的咬痕吗?”
龙叔跟宋宴辞接触的次数不多。
但上次在宋宴辞家里吃晚饭,他们近距离接触过,自然注意到了宋宴辞左手虎口位置的咬痕。
那咬痕很重,想来,当时那片皮肤的肉都被扯掉了。
龙叔不由问:“难道,那对夫妇还虐待了他?那是那对黑心肝夫妇咬的?”
乔卿摇头。
她情绪有些失控,一把捏住小八嘎的尾巴,疼得小八嘎嗷嗷叫。
回过神来,乔卿将小八嘎放开,这才垂眸说:“那是他小时候跟狗抢吃的,被野狗咬伤的。”
龙叔心碎不已。
泪水在他眼眶打着转,好几次都差点落下来,又被他强势地逼了回去。
半晌,龙叔才腔调哽咽地说:“叫医生过来吧...”
“好。”
宋宴辞跟白医生早就准备好了,就坐在院子里等着。
收到短信,宋宴辞便带着白煜去了10号小院。
见龙叔主动撩起衣袖配合白煜抽血,宋宴辞挺惊讶的。
这老头子一直看他不顺眼,今儿倒是转了性。
抽完血,白煜便走了。
宋宴辞跟着起身,就被龙叔叫住:“那个...”
宋宴辞转过身,垂眸无声地望着龙叔。
他问:“龙叔,怎么了?”
龙叔假装忙碌,先是摸了摸助听器,又站起身收拾石桌上的茶杯果盘,低着头说:“没吃午饭的话,中午就在这边吃吧。”
不等宋宴辞回复,龙叔便对乔卿说:“乔小姐,我先去做饭。”
说完,龙叔就端着杯碟进屋去了。
宋宴辞一屁股坐在龙叔先前坐的那张石凳上,他问乔卿:“你家龙叔,今天怎么这么好相处?”
乔卿下意识揉了揉耳垂,说:“可能是今天太阳大,能见度高,他突然意识到你长得挺好看,就对你改观了吧。”
宋宴辞:“...”
这是什么歪理?
“卿卿,你心虚的时候,就喜欢揉按耳垂。”盯着乔卿揉按耳垂的手指,宋宴辞笃定道:“你一定对我隐瞒了什么。”
乔卿拿开手指,搓了搓大拇指跟食指,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通过这一点,才确认我的身份。”
“宋宴辞。”
乔卿忽然一个倾身凑近宋宴辞,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双潋滟又冷漠的黑眸,笑问他:“说实话,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偷偷观察我?”
见宋宴辞没有否认,乔卿拖长音调,揶揄道:“小哑巴,原来你是个小变态啊。”
宋宴辞端坐在凳子上,不解释,不狡辩,也不躲避。
“说话啊。”乔卿催他乖乖认罪。
宋宴辞视线俯低,落在乔卿那张微微张开,嫩红诱人的唇瓣上。
“你离我这么近...”宋宴辞自暴自弃地说:“我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只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