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人认领的药瓶
我在医务室躺了三天。
胳膊上的玻璃划伤不算重，只是淋了雨发了点炎，庞弗雷夫人用了点曼德拉草药剂就控制住了。真正难熬的是夜里——一闭眼，就是蜘蛛尾巷那栋破屋里的霉味，是托比亚·斯内普狰狞的脸，是西弗勒斯攥着断魔杖时，指节泛白的样子。
还有他最后那句话，像淬了毒的冰棱，在我心口扎得生疼。
“我不需要你可怜。”
第四天早上，我抱着那根被他扔掉的断魔杖，坐在医务室的窗边发呆。窗外的紫藤萝谢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藤蔓缠在石墙上，像一道道丑陋的疤。
“有人来看你。”庞弗雷夫人端着药盘走进来，语气有点古怪。
我抬头，看见西弗勒斯站在门口。
他好像又瘦了点，黑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头发比平时更乱，眼下的青黑深得像被墨染过。他没进来，只是站在门框的阴影里，目光落在我缠着绷带的胳膊上，又飞快地移开，像是不敢看。
“有事？”我把断魔杖藏到身后，声音有点冷。
他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从袍子里掏出个东西，放在门口的桌子上，转身就走。动作快得像在逃命。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慢慢走过去。
桌子上放着个小小的玻璃瓶，和上次在禁林边见到的那个很像，里面装着半瓶淡金色的液体，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蜂蜜香。瓶身贴着张纸条，还是那蜘蛛爪似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
愈合剂。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话。
我捏着那个玻璃瓶，突然想起莉莉说过，修复药剂难做，愈合剂更甚，尤其是这种加了蜂蜜的，要熬整整六个小时，火候差一点就会失效。
他这几天，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熬这个吗？
“哼，口是心非。”我低声骂了一句，眼眶却有点发热。
系统不知何时醒了，机械音里带着点罕见的波动：【目标情绪波动值异常，检测到愧疚因子……任务完成度+3%。】
愧疚？我摩挲着瓶身上的指纹，心里五味杂陈。
这天下午，我拿着愈合剂去找他。在图书馆最阴暗的那个角落，果然看到了他。
他趴在桌子上，好像睡着了，胳膊底下压着本《魔药大全》，书页上沾着点褐色的污渍，像是熬药时不小心溅上的。阳光从高窗斜斜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垂着，像只敛了翅的蝶。
原来他安静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把药瓶放在他手边。刚想转身离开，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是西弗勒斯。他没醒，眼睛还闭着，眉头却紧紧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他抓得很用力，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我凑近了才听清。
“别碰她……”
“不是怪物……”
“滚……”
最后那个字，带着浓浓的绝望，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我的心猛地一揪。
他是在梦到蜘蛛尾巷的事吗？是在梦到他父亲打我的时候？还是在……梦到他自己？
我试着挣了挣，他抓得更紧了。
“西弗勒斯。”我轻轻叫他的名字。
他没反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没事了。”我放柔了声音，像哄小孩一样，“愈合剂我收到了，很好用，你看……”我举起缠着绷带的胳膊，“快好了。”
他的手指似乎松了松，但还是没醒。
阳光慢慢移过他的脸，把他苍白的皮肤照得近乎透明。我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看着他手背上淡淡的疤痕——那是被詹姆他们欺负时留下的，还是被他父亲打的？
突然很想抱抱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掐灭了。
他那么骄傲，那么敏感，又那么……怕被人看见脆弱。我的同情，在他眼里，或许真的是种侮辱。
我叹了口气，任由他抓着我的手腕，靠在书架上闭上眼。
图书馆里很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他清浅的呼吸声。阳光慢慢爬过我们交握的手，把他的影子和我的影子，在地上叠成了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指突然猛地松开了。
我睁开眼，看见他已经醒了，正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团乱麻——有惊讶，有慌乱，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难堪。
“你……”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椅子。
“砰”的一声巨响，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刺耳。
他没管倒下的椅子，也没看我，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图书馆，黑袍扫过书架，带落了好几本书。
我看着地上散落的书页，和他留在桌上的那瓶愈合剂——他忘了带走。
瓶身是空的。
大概是……熬药的时候，自己先试了吧。
我捡起地上的书，看到其中一本《魔法植物图鉴》的扉页上，用极小的字写着一行字：
“勿碰，易碎。”
像在说那本书，又像在说别的什么。
我摸着那行字，突然觉得，这救赎的路，好像比想象中更难走。
难到……连靠近一步，都像是在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