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的大门刚卸下门栓，就被一阵震天响的吆喝声推开了。白若雪踩着张高脚凳，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手里举着铁皮喇叭筒，声音比军营的起床号还亮：“家人们！特大喜讯！今日推出‘铠甲以旧换新’活动——凡持旧铠甲、旧头盔来的，不论破损程度，都能换‘战神同款迷你护心镜’一个！带甲片的换两个！带虎头装饰的换三个！”
她身上穿着那件石榴红的“招财进宝”裙，裙摆绣着的金元宝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脚边摆着个大木筐，里面堆满了昨天做好的铜片护心镜，红绳系得整整齐齐，像一串串待售的糖葫芦。
“郡主！这真能换？”第一个冲上来的是个络腮胡士兵，手里拖着件掉了半边甲片的旧铠甲，甲片碰撞声像在敲锣，“我这是三年前的旧款，还能换不？”
“换！怎么不换？”白若雪从高脚凳上跳下来，一把夺过铠甲往磅秤上放，林掌柜举着算盘在旁边喊：“三斤六两！带五块甲片！换两个护心镜！”
络腮胡士兵接过护心镜，笑得露出两排黄牙：“太好了！我家小子昨天还哭着要呢！”
他这一开头，侯府门口瞬间排起了长队。穿铠甲的士兵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手里拖的、扛的、抱的，全是各式各样的旧铠甲——有掉了甲片的，有锈得看不出原色的，甚至还有个小兵扛着个缺了角的头盔，说是“当年将军亲自赐的，虽然破了但有灵气”。
“赵铁柱！快搬个筐来！”白若雪指挥着，嗓子喊得有点哑，顺手抓起旁边的“润喉糖球”（其实是蜂蜜腌的梨膏）塞嘴里一个，“这才一炷香就收了二十多件！照这速度，中午就能堆满整个前院！”
赵铁柱扛着个大竹筐跑过来，筐底还沾着昨天的铜屑：“郡主！张大妈说要给您送两壶凉茶，她说您这嗓子再喊下去，下午就没法卖糖球了！”
“还是张大妈心疼我！”白若雪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突然瞥见队伍末尾有个熟悉的身影——墨影正踮着脚往里看，手里拎着件明显是新做的铠甲，却故意蹭了些泥，装作旧的。
“墨影！”白若雪扬声喊，“你那铠甲是新的吧？想蒙混过关？再加五文钱！”
墨影吓得手一抖，铠甲掉在地上，露出里面锃亮的内衬。他挠着头嘿嘿笑：“郡主您真厉害...这是我上个月刚领的，想着换两个护心镜给我家双胞胎玩...”
“加五文就给你换！”白若雪叉着腰，像个精明的掌柜，“谁让你是将军的亲卫？得带头多做贡献！”
“行行行！加钱！加钱！”墨影赶紧掏钱，生怕她反悔。
这一幕被刚从军营回来的南宫翎看了个正着。他勒住马缰，看着侯府门口排成长龙的士兵、堆成小山的旧铠甲，以及那个站在石狮子旁吆喝的火红身影，墨色的瞳仁里瞬间结了层冰。
“将军！”墨影吓得赶紧把刚换来的护心镜往身后藏，结果没藏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铜片撞得石狮子底座响。
南宫翎没理他，翻身下马，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步步朝白若雪走去。排队的士兵们看见他，吓得纷纷往后缩，刚才还喧闹的队伍瞬间鸦雀无声，只剩风吹动铠甲甲片的叮当声。
“若雪。”南宫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北境寒风似的压迫感，目光扫过那堆旧铠甲，最后落在白若雪沾着铜屑的手上，“你在做什么？”
“搞活动啊！”白若雪举着喇叭筒，还没反应过来，笑得像颗刚出炉的糖球，“‘铠甲以旧换新’，把没用的旧铠甲换成孩子们喜欢的玩具，多划算！你看，这才一会儿就收了三十多件，够...”
“够什么？”南宫翎打断她，语气里的寒意能冻住刚熬好的糖浆，“够把本王的军营搬空？”
白若雪这才察觉到不对，举着喇叭筒的手顿住了：“你...你怎么回来了？”
“再不回来，军营的铠甲库就要空了。”南宫翎的视线落在个小兵怀里的旧头盔上，那头盔上的枪眼还是他当年亲手刺穿的，“那是北境之战的纪念铠甲，你也收？”
小兵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头盔掉在地上：“将军！小的不知道...是郡主说不论破损程度都收...”
“我...”白若雪这才有点慌，挠了挠头，试图狡辩，“我这不是废物利用嘛！那些旧铠甲堆在库里也是落灰，换成护心镜孩子们还开心，士兵们也高兴，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南宫翎的嘴角抽了抽，指着那堆铠甲，声音陡然提高，“你知不知道那里面有三件是当年平定蛮族的功勋铠甲？有五件是先帝赐的！你居然拿它们换铜片？”
“那...那不是旧了嘛...”白若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做错事的孩子，手里的喇叭筒都快攥变形了，“而且...铜片也是钱啊...五文钱一个呢...”
“本王缺你那点钱？”南宫翎气得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从军二十载，最看重的就是这些带着军功的铠甲，如今却被当成废铜烂铁换了玩具，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不是缺不缺的问题...”白若雪梗着脖子反驳，突然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哎！你看啊，这些旧铠甲回炉重造，能做多少新护心镜？能赚多少银子？赚了银子就能给士兵们做新铠甲！更好的！这叫‘良性循环’！”
“良性循环？”南宫翎被她这套歪理气笑了，墨色的瞳仁里却没了寒意，反而泛起点无奈的宠溺，“照你这么循环，不出三天，士兵们就得光着膀子上战场！”
“哪能呢！”白若雪赶紧从筐里掏出个最大的铜护心镜，往他手里塞，“你看这个！我特意给你留的！比昨天那个大一圈，还刻了虎头！”
南宫翎看着手里的铜片，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个像猫又像虎的图案，边缘还沾着点没磨掉的毛刺。他突然想起昨天被拆的护心镜，又看了看眼前这堆旧铠甲，突然觉得自己这战神当得，有点太纵容她了。
“将军！您就让郡主弄吧！”队列里突然有人喊，是那个络腮胡士兵，“反正那些旧铠甲也没用了，换个护心镜给娃玩，比堆着强！”
“就是啊将军！”
“郡主这是帮咱们解决难题呢！”
“我家那小子说了，有了‘战神护心镜’，以后也要当将军！”
士兵们纷纷附和，刚才还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甚至有人开始催：“郡主快着点！我还得赶回去换岗呢！”
南宫翎看着眼前这阵仗，再看看白若雪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映着他的影子，还有点小得意——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下不为例。”
“就知道你最好了！”白若雪瞬间眉开眼笑，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口，像偷到糖的小狐狸，“晚上给你做‘铠甲糖球’！用黑芝麻做甲片，保证逼真！”
南宫翎的耳根瞬间红了，墨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不自然，转身就往府里走：“我去看看铠甲库。”
“哎！将军您等等！”白若雪追了两步，又被涌上来的士兵围住，只能冲他的背影喊，“库房要是空了，我给您用铜片补！保证反光！”
南宫翎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抬手摆了摆，谁也没看见他嘴角悄悄弯起的弧度。
王大厨端着凉茶出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忍不住跟林掌柜嘀咕：“掌柜的，您说将军这是被郡主下了什么降头？连铠甲都能拿去换玩具？”
林掌柜推了推眼镜，算盘打得震天响：“什么降头？是‘铜钱降’！你看这账本，一上午收了八十件铠甲，换出去两百个护心镜，净赚八百文！够买八十串糖葫芦，还能给将军打个纯铜的...呃，打个纯铜的书签！”
日头升到头顶时，白若雪的“以旧换新”活动已经收了一百多件旧铠甲。赵铁柱赶着三辆驴车去铁匠铺送铠甲，车轱辘碾过满地的甲片碎屑，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士兵们拿着铜护心镜，脸上的笑容比打了胜仗还灿烂，互相攀比谁换的护心镜更大更亮。
南宫翎坐在空荡荡的铠甲库门口，手里捏着白若雪给他的“虎头护心镜”，阳光透过铜片照在地上，映出个歪歪扭扭的虎影。他想起刚才士兵们说“孩子也要当将军”的话，突然觉得，这些旧铠甲换的值。
“将军！郡主让您去吃午饭！”墨影跑过来，手里拿着个“铠甲糖球”——黑芝麻撒的甲片栩栩如生，“郡主说这是‘战神专属’，用了三斤黑芝麻！”
南宫翎接过糖球，咬了一口，芝麻的香混着糖的甜，在嘴里化开。他看着远处侯府门口依旧热闹的景象，突然低笑出声。
【内心oS：罢了...只要她开心，别说旧铠甲，就是新铠甲...偶尔换一次也无妨。】
远处的更夫路过，听见侯府里传来的吆喝声和士兵们的笑声，还有隐约的“再换十件”的对话，忍不住笑着敲了敲梆子：“这郡主啊，真是把将军的铠甲玩出了花！不过啊，看着士兵们那高兴劲儿，就知道这‘以旧换新’，换得值哟——比打场胜仗还让人心里甜！”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那堆旧铠甲上，也照在相视而笑的两人身上。白若雪还在门口吆喝，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却充满了活力；南宫翎坐在廊下，手里转着铜护心镜，墨色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身影，温柔得像融化的糖浆。
至于铠甲库空了怎么办？
谁在乎呢。
反正，有她在，总能想出新的“神操作”——比如，用赚来的钱，给士兵们做更好的铠甲，上面说不定还能刻上...小小的糖葫芦图案。